绯娜微微颔首,靠回椅子里。“妙得很。重新给我统计伤亡情况,把两边都看紧了,再出类似的事情,唯你是问!至于这一次嘛……”罗素斜睨图鲁人的视线让绯娜发笑。“刚才由罗素大人亲自供认,麾下有五十二人违反宿营禁令。倘若不稍加惩处,狮巢城的大人物们可得继续把我的话当做响屁了。拿我的剑来。”绯娜伸展身体,从椅子上站起来。侍从呈上她的佩剑狮牙。长剑是她在饮酒前除下的,仍然挂在宽边皮带上。叫做狮牙的宝剑原本有一对,长牙在绯娜手中,短牙曾是兄长赫提斯随身的匕首。绯娜抿紧嘴,一口气抽出长剑,图鲁人把腰躬成直角,长发垂下,露出黑黝黝的脖子。罗素瞥了他一眼,脸皮抖动,犹豫着是否也该伏倒。</p>
“我想罗素大人需要重申禁令,梅伊。”绯娜提着剑,走向罗素。梅伊颔首,念道:“不听号令,闻鼓不进,闻号不退,违反宵禁者,平民处于绞刑,贵族鞭刑。”“还有呢?”绯娜催促。梅伊瞥向跪在地上的罗素,还好他没瞅见,否则的话,绯娜真的担心自己的地板被他尿湿。“情节特别严重的,削耳示众。”</p>
“不——”硬撑起来的气势眨眼间崩溃,罗素伏下身,手正摁在先前绯娜丢弃酒袋的污迹上。“您不能!我父亲来自显赫的……母亲是……”看着皇帝提剑逼近,罗素浑身发抖,呆滞的样子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语无伦次。“是什么?是皇帝的奴仆,还是她的主人?你跟随在我马后,心仍留在狮巢城里。”罗素抬起脸,嘴唇颤抖,还要反驳。绯娜无心与他纠缠,撩起长剑。剑身紧贴罗素的侧脸,锋刃切进他的耳垂,听起来好像切断一张纸,事实上,感觉起来也像。幸运的罗素根本没感觉到疼,他的左耳便掉落肩膀,血液洒上他墨绿色的猎装,他呆滞地望着皇帝,一脸的难以置信。很好,现在的他跟图鲁人倒像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了。</p>
“拖下去,各抽二十鞭,绑在主楼大厅示众。”绯娜将佩剑丢回给侍女,做出指示。罗素大人猪一样嚎叫起来,他爬过来,抱住绯娜的靴子,泪水滑过血渍,化作粉色的珠子,挂在他青色的下巴上。“您已经削了我的耳朵,求求您,发发慈悲——要是让母亲看见——”</p>
噢,诸神啊,发发慈悲吧。绯娜叹息着转过身,甩掉罗素的手。罗素还想上前,艾尔莎低吼着靠近,迫使他退回原地。“昨天日落之前,在我的营帐里,你的母亲曾经向我要求,决战打响的时候,她希望儿子被编入先锋军团,最好能有一个尉长的位置。哼,看上去,她最好还有个别的儿子,更勇敢更有荣誉心的。”</p>
“您有所不知。凯,凯伊大人的父亲在左翼拒敌,丹尼丝大人的弟弟则在斥候尉队中任职。他们……大人们对前景感到忧虑,决战即将到来,长蛇河上游的执政官却弃陛下而去。上战场前,大人们需要发泄。我们,我们只是凡人,陛下。凡人跟战神的后嗣不一样,我们会害怕,我们需要烈酒,猎物,作为赢家的感觉。”</p>
得了,就连我麾下有名姓的骑士,都觉得我会失败。绯娜很想皱起眉头,用酒杯揍他的头。她捏住自己的膝盖,忍住了。“感谢你的进言。”绯娜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威严又平静,像尊该死的雕塑,而不是一个活人。“作为奖赏,我会请学士把你的耳朵缝回去。”绯娜分开腿坐在椅子里,将劈好的柴火丢向火盆。迸出的炭灰迷了罗素大人的眼睛。他捂住受伤的耳朵,默默流泪,不再辩驳。绯娜挥了挥手,梅根唤来两名狮卫,将二人押下去。被缚的图鲁人没有说话,他弯下腰,额头撞响砖石地板。绯娜目睹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离去,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他的姓名。</p>
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如果我能活下去的话。见鬼,他说得对,我应该关起门来,好好睡上一觉。绯娜揉着眉间,手指凉得教她皱起眉头,女侍见状轻手轻脚地靠近,蹲下来帮她拨弄柴火,好让火势更大些。“今晚是科里学士当班,我让她给配上一剂安眠酒?您已经好几天没有一觉睡到天明,昨天又冒着暴雨行军,趁大军在堡垒附近安顿下来,今晚您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女侍叫格蒂,格蒂·穆勒。绯娜记得她的名字,她出身泽间,嗓音跟艾莉西娅极为相似,从族谱上来看,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可是谁知道呢,毕竟那家伙是母亲私通的野种,跟这出身世家的女仆是远房亲戚也不一定。</p>
“为什么是你?我吩咐过让你不要当晚上的班。”“可,可是莱拉小姐染了风寒——”“我没问你那个!”绯娜猛地坐起,被门缝后探头探脑的图哈撞个正着。图鲁人缩回脖子,隔着门欠身,最后咬咬牙,将半张脸贴上门缝,请求皇帝的指示。</p>
“要是坏消息,你现在就可以滚了。”绯娜伸直腿,挥手让格蒂退下。图哈往女仆脸上瞥了好几眼,试图揣测陛下的心情。“我们抓住了一名叛军军官,在长蛇河上游刺探敌情的时候。那家伙伪装成土匪,正在攻击一处奴隶庄园。庄园主认识他,说他是今年比武大会亚军,米诺·科勒,陛下。”</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