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潇月后悔了。
她此刻就是非常后悔。
她在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就悔得不行。
为什么要说一个谭老爷的兴趣爱好呢这个根本不属于祁子澜想知道的方向,更不属于等下会用到的消息,还会暴露自己某些奇怪的兴趣。
谭潇月试图挣扎抢救一下:“是这样的,这是灵云觉得我总在家里头无聊,所以才寻来告诉我的事。我也就是听说,并不知道我爷爷是不是真的洗澡唱歌……”
祁子澜忽然就笑开了。
和他平时轻笑有点不一样。
有点,惊艳。
像是蓦然回首,那一瞬间看到花开。
谭潇月微怔了一下,随后试探性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说的话有点奇怪”
祁子澜笑着回她的话:“不觉得奇怪。”
他不仅不觉得奇怪,还很有兴致问起来:“他喜欢唱什么自己写的,还是几十年前流行的那些个俗套的”
京城里有专门写曲的,那些个小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流行的出来。
谭潇月只偶然一回翻墙路过时听到,根本没听个仔细。
她觉得祁子澜也不可能去和谭老爷对峙,撇去自己刚才心头的微动,当场眨了眨眼,现场来了个瞎编:“什么都爱唱,最爱就是那昆曲。听说江南沿海那儿极为流行,京城里火。”
其实她半句都没听过。
祁子澜笑意加深:“我也爱听昆曲,回头我与谭老爷聊两句。我有挺喜欢的角,以后带你去听听他唱。他师父演的《牡丹亭》,在我小时候可知名。”
谭潇月:“……”
十六岁的小时候能有几岁
张口牙牙学语的时候能听得懂《牡丹亭》么
谭老爷到底听不听昆曲
在谭家过日子这八年,她就没见过戏班子!
谭潇月面带微笑应了,再次恨不得打烂自己的嘴。
瞎编就瞎编,编那么细,话那么多作甚!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人生在世不过自求多福。
谭潇月轻微打了个小巧的哈欠,随后像是惊到一样:“呀,这起早了有些困了。”
祁子澜将小桌子收了下去,坐了个端正,还招手示意:“靠我肩上眯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转了话题的谭潇月心里头默念了三回“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往祁子澜那儿挪了位置。
她眼睛一闭,视死如归,轻微靠在了祁子澜肩上
祁子澜听着旁边轻巧的呼吸声,笑意渐深。
谭潇月则是各种念头混杂在自己脑内,简直能开一场大型斗殴比赛,看看哪个念头能够获胜。
现下很早,马车外都没多少动静,唯有木头滚轮声和哒哒马蹄声,偶尔也夹杂马夫拉绳子的声音。
马车内再度安静了下来,京城里以貌美知名的两人靠在一块儿,心里头各有思量。
谭潇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开始习惯祁子澜了,闭着眼竟是隐隐安了神。
等马车一停,她敏锐一惊,才醒悟到刚才自己真的在祁子澜肩膀上“眯细”了片刻。
祁子澜轻声问了她一句:“可醒了我们到了。”
谭潇月缓缓从祁子澜肩上起来,微微转了转自己的脖子。
她正要开口说话,祁子澜手就伸到了谭潇月脖子那儿。
谭潇月猛然绷紧了身子,双眸都锐利起来,又陡然意识到不对,立刻放松了自己。
祁子澜伸手轻柔捏了捏谭潇月脖子:“靠着是有些累,下回咱们在想个别的法子。在马车上铺个小床也好。”
谭潇月微微避开祁子澜的手:“……不用如此兴师动众的,区区马车而已。”
她起了身,先一步往马车外走,一眼都没有看祁子澜,更没看到她身后的祁子澜并没有看她,反而看着他自己的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谭潇月下了马车,走到了灵云旁边。
灵云细心询问了一声:“娘娘身子可还舒坦”
谭潇月轻轻点了头,见雀生离她们还有点距离,正在那儿指挥人拿着她们回门的礼,低声问了一句灵云:“谭老爷听昆曲么”
灵云一下子就明白了谭潇月的意思,低声回了一句:“谭老爷可以听。”
谭潇月放下心。
她快速和灵云说了问题:“我怕回头和祁子澜睡多了,我习惯了。”
这可真叫人有点害怕。
一个没有警惕心的锦衣卫,等于亲手送出了自己的绣春刀。
灵云微顿:“莫慌,还有我。”
身为侍女,要比主子起的早,比主子睡得晚,平日里随时还要有警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