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而来的两人一清贵儒雅,绛红官袍为他增添了几分气势,明明将近不惑之年,他轻笑着走过时还惹得一众丫鬟脸红心跳。
而在他身侧,年轻男子眉带煞气,嘴唇微抿,仪姿俊拔,投来的目光冷淡疏离,却不会让人觉得敷衍。
“夫人,这是镇南王,君姐儿的夫婿。”傅平梁笑着与荣紫怜介绍。
傅平梁的面子荣紫怜还是给的,她忍了怒气,从里间出来,余光瞥见张嬷嬷福身给卫霖行礼,顿时怒气又勃发出来。
只到底顾忌着傅平梁,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还当有人嫁去夫家就将娘家抛在脑后,没想到原还有个好女婿上门。”
论品级,郡主不比亲王,两人又不是同族,荣紫怜在外见到卫霖,少不得要行礼,但这会儿她却真真实实占了个长辈身份。
她站在门槛前,比两人高了三个台阶,俯视着对方。
傅平梁清隽的眉皱了皱,侧首朝卫霖投去歉意的一瞥,眸光无奈又歉疚。
卫霖眼神微闪,行了个晚辈礼,“见过夫人。”
荣紫怜不偏不倚,生受了,轻哼一声,“王爷前来可是要领回你府上不懂事的下人?”
卫霖起身,黑黝黝的眸子直视她,战场上千万人中杀出的煞气直让荣紫怜一怔,再又看去,那站在台阶下的年轻男子垂着眼睑,声音低沉,“府上下人无状,若有怠慢,夫人海涵,霖此次来是为取回王妃旧物。”
他无论是动作还是话语都比对着傅平梁时要轻慢许多,语气看似客气,却无一丝恭敬。
荣紫怜哪里受得了他这般态度,当下柳眉一竖,就要发怒,被傅平梁给拦了。
“夫人——”他赶在荣紫怜开口前出声,玉润神秀,风采清越,是荣紫怜最喜爱的颜色,怒火顿时消减了大半。
傅平梁清润的眼眸低垂,眨眼间一丝厌恶飞快闪过,他捋了捋袖子,上前两步,温雅笑道,“此事为夫是允了的,君姐儿小小年纪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时日,不适应也是正常,她又在病中,病中之人爱胡思乱想,浮玉院中还有些她往日闺中的旧物,一并带去,许君姐儿能舒缓心绪,早日康健。”
他语声轻缓,清润动听,是与卫霖截然相反的两面,如玉君子,谦谦温雅。
世人最为崇尚的便是傅平梁这种类型的男子,若再有些才华,便更受人追捧,不论是文人士子,还是小姐夫人。
傅平梁政治上能力平平,却极有才学,在京中甚至有如玉侯爷的雅称,其尤擅丹青,名下揽云阁中挂着一副他所作的《雨后京城图》,一举将揽云阁推为京中名人雅士首选聚集之地。
人人皆知,傅平梁性子温雅,偏命途多舛,娶了个宗室泼辣贵女,苛待自己的女儿,他性子太软,怎么也管不住,但即便如此,娶妻不是他所喜爱的,他依旧对人百依百顺,尊重宠爱。
卫霖想到他这位泰山大人的风评,又想到家中与他截然不同的妻子,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她在母亲面前可是活泼得紧,撒娇卖乖信手拈来,就算是在他面前,下棋时耍赖手法也分外娴熟。
两人不仅外貌不像,性格也无一丝相似之处。
许是随了她早逝的母亲。
卫霖在这里心思已经飞到了天外,面上还是一派严谨冷淡,而傅平梁也终于说服了荣紫怜。
他耳目灵敏,纵然刚才心思不在上面,也听到两人的对话。
高傲跋扈在外评价甚低的怜郡主,在傅平梁面前,三言两语就被哄好。
该说是一物降一物,还是蛇鼠一窝?
卫霖暗自摇了摇头,一人愿打,一人愿挨,当真让别人说不得什么,只是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你——”荣紫怜哼了一声,随手指了个丫鬟,道,“带着王爷去那破院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宝贝的,值得特意跑一趟。”
她一甩袖,扶着丫头的人往里去了,发髻间金丝海棠花步摇摇曳不停。
呵,让她嚣张,待镇南王府一家倒了,她瞧那小贱、人还能仗谁的势?
天牢刑场,她必要去送她一程。
傅平梁再次露出歉疚无奈的笑,挥手让丫头下去,亲自领了卫霖前去,路上说道,“她就那个性子,不坏,嘴上说得难听,其实心软得很,对君姐儿,从没有亏待过。”
这话卫霖是不信的,但他只清清淡淡一笑。
傅平梁叹一声,眉间苦涩,他是风姿俊雅的君子,这一蹙眉,便让有将其抹开的冲动。
“罢了,不提这些,君姐儿自幼便厌恶我这个父亲,我有心补偿,却总不得法,你娶了她,还望能善待,君姐儿……是个好孩子。”
卫霖想想母亲拉着他说得话,如果不是他意志坚定,可能会真的以为这位是个好父亲,再加上如玉侯爷在外的雅名,恐怕会将一切错处都归咎到荣紫怜身上。
郡主强夺有妇之夫的传闻虽已过去多年,可知道的人从来不少。
他心中越加的冷,还有对他手段的不齿。
当年事实到底如何不重要,一个毫不犹豫抹黑给自己生儿育女主持中馈的妻子的人……城府该有多深。
这样的人,卫霖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