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德二十三年,二月二十八日,宜嫁娶。
迎亲队伍从定远侯府所在的街道出发,绕京城主道一圈,喜钱鲜花撒满道路,才终于停到镇南王府门外。
喜乐大作,爆竹齐鸣,跟在轿旁的易嬷嬷在窗口低声提醒道,“姑娘,到了。”
傅妍君抱紧怀里的宝瓶,一瞬间脊背僵硬。
她有些紧张。
外间贺喜声起哄声不断,气氛热烈,这小小的轿子独成一片天地,她呼吸悠长,却是艰难。
她将要嫁给一个陌生人,从未见过的男人。
这一刻,傅妍君终于体会到古代女子盲婚哑嫁的感觉,不得不说,实在是太糟糕了。
傅妍君不由自主的开始回想起前世,她短暂的,只有十九年的前世,那是一个文明自由的社会,傅妍君哪怕过得艰难些,却有反抗的权利,可在这里连反抗都不能。
夺——
一阵寂静后,外间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呼声,傅妍君却被这动静给震得晃了晃身子。
紧接着,又是两声“夺”,三支箭钉在轿门上,外间传来抽气声。
“好好!王爷厉害!”有粗犷的男声高声欢呼。
“王爷厉害!”
傅妍君还没有想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她一手撑着车厢,刚刚回神,喜娘尖利的声音响起,“请新娘子下轿——”
来不及紧张,花轿大红的帘子就被一只青筋裸露的手掀开。
——是镇南王。
傅妍君心头一跳,一股陌生却分明是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突然身体悬空,被人打横抱起。
喜娘愣住了,她看着红袍男子大踏步向前走,几步就到了王府门口,捏着手里的红绸一脸茫然。
易嬷嬷站在花轿旁,少见的笑得见牙不见眼,见此笑道,“新郎体贴温柔,还要红绸做什么。”
喜娘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是是是,新娘新郎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外边都在赞叹新郎体贴,而傅妍君却在咬牙强行忍耐,她被人突然抱起,慌乱之下差点叫出来,怀里抱着宝瓶,傅妍君只能一只手拉着对方的衣襟。
她慌乱,对方似乎比她更紧张,这一点,从对方僵硬的身体,还有越来越快的速度可以看出来。
傅妍君以前听舍友说公主抱浪漫,可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如果可以,她更愿意一个人下来走路。
“放我下来,”傅妍君往下拉了拉对方的衣襟,小声道。
女子柔软芳香的气息触及肌肤,卫霖的身体更加僵硬,他面无表情挺直身体,嘴唇轻动,“别动。”
傅妍君:“……”这人到底要干嘛?
卫霖冷飕飕的目光扫向负责的司仪,正在长篇累赘念着吉祥话的司仪磕巴了一下,果断舍弃了一大段话,进入下一个流程。
从进王府大门,几乎十步一个流程,大段大段不重复的吉祥话从口中吐出。
再一次请求下来被无视的傅妍君自暴自弃,她就算没结过婚,不了解结婚流程,也知道绝对没有新娘子是一直被抱着的!
傅妍君干脆将头靠在卫霖身上,既保证盖头不会被吹掉,又很好的找到了支撑点,缓解了她快要被压断的脖子压力。
卫霖听到怀中女子细细的呼气声,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眉头不由得皱起,看向司仪的目光更加冷冽。
成亲的礼仪之复杂让人叹为观止,反正周围看的宾客还没有嫌无聊,傅妍君这个亲身经历者却已经觉得烦了,她面前是一片红,手触碰到卫霖衣襟上的绣纹,针脚细密,仔细触摸才能感觉出是什么形状。
这般绣功,傅妍君想起自己给卫霖做的衣服,真是拿不出手……
好吧,其实也不算是她做的,大多是清渠和春浅动的手,傅妍君只做了一点点。
真的,只有一点点。
就在傅妍君觉得有些心虚的时候,终于到了正堂,卫霖放下傅妍君,从终于赶上来的喜娘手里接过红绸,在卫家一位长辈的声音中拜天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好好好,”上首传来一个温柔听不真切的女声,“霖哥儿,带你媳妇下去休息。”
傅妍君觉得有些熟悉,只是她根本没有时间细想。
卫霖对上首恭敬行了一礼,“是,母亲。”他上前两步,又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这次的起哄声更大,按照规矩,该是由喜娘陪新娘子去新房,新郎官要在外面陪众宾客饮酒,什么时候能进洞房要看宾客们什么时候放新郎,但这会儿人家新郎母亲发话啦,谁能阻拦?
一个个的都没有扫兴,正堂内坐着的有许多都是长辈,主持的卫家族老笑着对镇南王妃道,“弟妹,霖哥儿看着冷冰冰的,话不多,没想到怪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