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落座,蔺郇仔细打量姚玉苏的神色,见她面容平和,肤色红润,似乎恢复得不错。
“听说你伤了喉咙”不好直言来意,蔺郇便装模作样地问道。
姚玉苏点头,给了红枣一个眼神。
“回陛下,太夫人虽然伤了喉咙,但身子并无其他不好,劳陛下挂念。”红枣站在姚玉苏身后,福了一礼。
说话的人是红枣,可蔺郇的目光始终落在姚玉苏的身上,问道:“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姚玉苏除了点头似乎也不能做其他的。
黄老岐在一旁捋了捋胡须,道:“这倒也不奇怪。那毒汁乃是我从数十种毒物中提炼出来的,威力不比寻常,太夫人虽排除了大部分毒素保住了性命,但难免在喝下去的伤及喉咙。”恕他直言,没有伤到肺脏已经算是万幸了。
原来这就是制毒之人。姚玉苏将目光转到这位面容平平但气色却甚佳的老头子身上,他虽着了一身体面的衣裳,但一头白发稍显凌乱,看起来的确有些另类,并且语气中隐隐为自己制出如此奇毒而感到骄傲。
“太夫人莫要憎恨在下,毒是我制的不假,可下毒的却不是我啊。”黄老岐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赶紧撇开关系。
“咳!”周麒麟重重地咳了一声。
黄老岐偷瞥了一眼“下毒之人”,见他面色发黑,这才安分了下来。
蔺郇道:“他虽然喜欢乱说话,但方才那番话却不假,朕将他找来就是想要对症下药,治好你这毛病。”
若说失声之后心静如水是绝不可能的,遭逢大变,她也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命数,起码还能偷捡一命。方才知晓眼前这老头子就是制毒之人,姚玉苏确实生出了一些希望来。可她眼底的光闪现了一瞬后很快就消失了,她皱起了眉头,谁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蔺郇深沉地看向她,似乎要洞穿她内心的想法。
姚玉苏稍稍侧头,红枣靠近她身侧,明白了她想要什么。
红枣捧来纸笔,姚玉苏往上写了几行字。
蔺郇注视着她,心里对她这般平淡的反应很是惊奇。
写完了,红枣代她捧给蔺郇看。
上言:承蒙陛下厚爱,愿意为我这戴罪之人费心。只是前半生错谋了太多,也作孽了太多,如今虽不能言,但却平和了许多,想来也是因祸得福。感激陛下特地带着老先生来一趟,这毒不解也罢。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蔺郇一下子就震怒了,他“唰”地一下起身,“难不成你这是在记恨朕”
留着这毒,这病根儿,岂不是让他日日难眠
姚玉苏也跟着起了身,她面色上浮现出无奈,她如今跟人争辩不得,连为自己解释也不能。
“为何不解这毒”他又追问了一次。
姚玉苏指了指他手中的信纸,意思不言而喻。
不解这毒,原因有二。其一,可以让他记住他曾对他们母子做下什么,君恩莫测,此时他还心存愧疚,往后却不知了;其二,她口不能言,便不能出门交际,余生便只能待在人后,再也无法兴风作浪,算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让他能放过他们母子,尤其是无辜的玄宝。
对于姚后这般生下来便高人一等的人,夺了她的声音,便如同削断了她的翅膀,她又如何能如往常般淡定地游走在世家贵族之中呢。
“你这不是不信朕了。”他胸口收紧,仿佛有一把利剑刺破空气朝他而来。
她立在那里,一双明亮的眼眸透着清晰的坚毅。
在她身后,红枣黯然地垂下头。她跟了主子近二十年,哪里不知道她的口是心非呢。
周麒麟想开口劝,蔺郇眼尾扫到,立时抬手阻止。
“既然她不信朕,此番便算朕自作多情了。”他抬起的手驻留在空中,手掌用力,像是用了十成的力道。
周麒麟哀叹一声,垂手作罢。
蔺郇用力地放下手,衣袖划过空中的声音像是穿云之箭,透着一股肃杀。
“走。”他不再看她,抬腿朝外走去。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哪里不知道他是为她好呢。
“陛下!”
走在他身后的周麒麟突然惊呼一声,她双眸骤缩,看着那高大的背影就那样直冲冲地朝着地面摔去。
她张嘴,若是可以出声定然也是一声难以抑制的惊呼。
慎国公府厢房
黄老岐把完脉,转头对着床边的人道:“这是操劳过度,气血一时郁结在心所致,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周麒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这颗脑袋还能在脖子上多待几时。
姚玉苏站在后侧一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他睡得平稳,可眉头打结,似乎有化解不开的心事。
黄老岐起身,看向姚玉苏,道:“太夫人,老朽多事,可否与你借一步说话”
姚玉苏虽疑惑,但也点头答应,两人朝着外间走去。
黄老岐算是江湖人士,本不应该与这些达官贵族牵连在一起,一来扰乱心静,二来容易招惹祸事。但他与之前的齐王偶然之间结下了忘年之交,也算是一只脚踏入了这是非当中。
“太夫人,恕老朽冒昧,陛下这病完全是因你而起。”黄老岐不是周麒麟这种文人,他绝不擅长周麒麟那种不显山不露水就向对方传递了想法的招数,他只会开门见山。
姚玉苏挑眉,显然不认同。
“老朽初来乍到并不清楚你二人的恩怨,但就王爷之前的行事风格的话,你和府上的国公爷,是怎么也活不到今天的。”
斩草要除根,这是七岁小儿都懂的道理,何况一贯睿智的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