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苏的身子一日日好了起来,除了嗓子依旧发不出声以外,倒是一切如常。
姚涛的妻子冷氏派人将陛下赐下的慎国公府里外修缮了一番,因为没有主人的允许,所以格局上并未变动。
姚玉苏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迁居,走之前特地好生感谢了一番冷氏。
当然,她是说不出话的,只有委任于红枣。
“二夫人,这是主子最爱的枝上樱桃红簪。这些日子叨扰府上,不知如何感谢,小小红簪,望能聊表一二心意。”红枣捧着匣子送上。
冷氏不敢受此大礼,连连推拒。以往姚后风光的时候她们没少沾光,如今她境遇差了些,她也不敢真把她当作打秋风的亲戚。所谓破船还有三千钉,她是一贯不敢低看这位出门子的侄女。
“二夫人就收下吧,这是主子的心意,您不收咱们是不会走的。”红枣上前一步,将匣子往冷氏的怀里一送,态度坚定。
冷氏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若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只管支声,别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冷氏温柔的看着姚玉苏说道。
姚玉苏笑着点头,当作应下。
道了别,抬脚出了姚府的大门,姚玉苏一眼便看见祖父站在马车旁,似乎是要送她们一程。
姚玉苏抬了抬下巴,玄宝便走上前去道:“阿祖,娘说不必您送了,您就忙去吧。”
新皇登基,姚氏境遇一落千丈,他上哪儿忙去
姚国公笑着拍了拍玄宝的肩膀,道:“等你什么时候能护着你娘亲了,阿祖就不送了。”
玄宝:“……”这有点儿欺负小孩儿的意思。
姚玉苏站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她笑着看着祖父,心里如涓涓细流淌过。她父母缘薄,打记事以来就没见过父母几回,多是祖父在照拂,如今“落难”,少不得日后要继续麻烦祖父了。
姚玉苏登上了马车,玄宝也不再和他阿祖周旋,瞥了一眼他的坐骑,叹着气坐上了马车。
慎国公府,威严大气,里外占地七十余亩,除了府内有一处闻名京城的梅林以外,内有房屋九十间,大大超乎国公府的礼制,与京城某些王府也不相上下了。
姚玉苏带着众人从正门进入,甫一抬头,“慎国公府”四字便映入眼帘,这字迹雄健有力,非常人能书写出如此气势。她嘴角含笑,似有些苦涩。
蔺郇要是想给人做脸,那可真是细致入微啊。
玄宝看她脚步凝滞,上前一步,伸出手搭在了姚玉苏的掌心内。
“娘,咱们进去吧。”他仰头说道。
姚玉苏心口那缺失的一块儿似乎被他这般举动给填满了,她低头看向玄宝,他虽才六岁,但已明白许多了。
她点点头,主动拉着玄宝的手往里面走去。
慎国公又如何只要她在乎的人都安然无恙,她便能心甘情愿地从高处走下来。
姚国公站在母子身后,看着那两道挺拔的背影朝前走去,心里的重石头终于落了地。
慎国公府是蔺辉入主乾元宫之前所住的府邸,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没了他的气息,故而姚玉苏还算能接受。
此时正值春日,万物复苏,乃开荒种地的好时候。姚玉苏命人采购了许多种子,有花有树,将它们播种在这宅子的四处,长得快的到今年夏日就能瞧出好景儿了。
“主子,要不要在这廊下栽一株桃树”见姚玉苏从书房出来,红杏笑着问道。
泰元宫里的那株桃树深得她喜欢,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站在树下瞧上几眼,似乎便能拨云见月了。
姚玉苏笑着摇头,拒绝了。
栽下的桃树再好也不是她原本喜爱的那株了,何必睹物思怀
“不如栽桂花树”玄宝后脚从书房里走出来,手指间还带着些许墨汁儿,笑着道,“桂花开了还可以入菜,多好。”
桂花树香气馥郁,并不受姚玉苏所爱。红杏看向姚玉苏,后者竟然笑着点点头,表示应允了。
玄宝咧着嘴笑,他一贯馋甜食,尤其是桂花酥。这下可好,以后有吃不完的桂花酥喏!
红枣看向姚玉苏,暗道主子对小主子的态度倒是变了许多,以前是鲜少这般将就他的,就怕养娇气了。
姚玉苏站在台阶上,穿着一身桃白色的衣裳,脸上带着些许看破红尘的淡然,倒生出了一些临风而去的飘渺感。
转眼,盛夏已至。
慎国公府安静得让人仿佛忘了这对母子似的,无论是端午夜宴还是陛下寿辰,慎国公府一概称病不出。
昨日蔺郇寿辰,等了多时也不见慎国公府有人前来。他原本想着就算她不来,玄宝总会来吧,毕竟她最为看重礼仪,且他于他们母子的恩情又非同一般。可左等右等,喝了好几杯凉酒也不见人影,他这才彻底凉下了心。
他既盼她能低调,又盼她能时不时出现在他眼前,就算说不上话,也让他知道她好好的。
可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这宫城切割开来,自出宫之后,一次也没有踏回来过。
觥筹交错之间,周麒麟瞥见上座之人偶有失神,目光时不时地看向那空着的位子上,便知道他在等人。
这日休沐,但一大早周麒麟还是进宫了。
蔺郇昨晚喝了凉酒有些头疼,但还是雷打不动地起了早床练了一套拳法才去书房。
他在书房接见了周麒麟,见他面带红光,蔺郇心里有些不快,道:“平时见你这张脸也就罢了,今日休沐,就不能让朕眼睛歇歇”
蔺郇要是不待见人起来,那真是不留情面,连周麒麟这般跟随多时的老臣也是想刺就刺。
周麒麟苦笑一声:“臣匆忙赶来是要回禀陛下,之前您吩咐的事儿臣办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