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还未睡醒, 便顺着人群去领吃的, 他心下纵是不愿, 却也要活着。
女人便是那时突然出现。她与众人流传的模样并不一样,不是传说中不甚得体的洋装, 是中式的旗袍。可正因此,那一双白嫩的大腿裸露在他眼前,魂魄恨不得顷刻化作她旗袍上的兰花刺绣。
白斯年身形高大, 跟随在人群里太过乍眼, 他便一直佝偻着身子, 作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这时望见柳慈, 脊背瞬间挺得笔直, 只盼望着她能瞧见他。
柳慈打一侧走过, 自然不会瞧见人群中的他。他们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 有几个, 甚至只能勉强用来遮羞。柳慈自然不会瞧他们一眼。
意识到自个卑微后,白斯年愈是觉得难堪。他重新恢复成脊背佝偻的模样, 甚至敛去了去水井旁洗一把脸的冲动。他模样俊逸, 时日久了, 被那位小姐瞧见自然也不意外。
但他宏图壮志,岂能仅仅满足于被人瞧见。他要征服她, 看她依偎在他的身侧为他倒酒。
后来,白斯年成了最早下海经商的人。
远走他乡那年,柳家正为柳慈与姜家商议婚事。
那一年, 柳慈二十岁,白斯年三十五。他清楚地知道他必须出去,但这一趟若是走了,便是要舍弃了柳慈。他从来不是会舍弃的性子,从来都是两样都要。
在某个夜晚,他翻越围墙,潜入了柳慈的房间。他在柳家做了两年的佣人,他清楚得很,柳慈的父亲今晚不在,并且不会回来。
那一晚,柳家出了惊天的动静。
小姐险些被辱,多亏家中佣人挺身而出救了她。
这是后来广为人知的版本,也是白慕阳调查得知的事,但这时钟叔特意讲述,他忽然就有些后怕。
“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慕阳紧盯着钟叔,“还是,什么都发生了”
白斯年筹谋已久,怎可能就这么轻易翻了篇兴许,那一晚他是得手的,只是柳家为着女儿的名声,方才竭力遮掩过去。
钟叔摇摇头:“老爷确实未曾伤害到柳夫人,只是传言也并不全是真的。”
那一晚,白斯年顺利潜入柳慈的房间,可他千算万算,偏偏错漏了柳慈身边的小丫头。那丫头和柳慈几乎同龄,因为是贴身照顾着柳慈,一直比别的佣人要高一头。
她看出白斯年的心思,也懂得自己的心思,便是假装不小心弄脏小姐的衣裳,改了往日小姐沐浴的时间,而后在这个时间,穿着小姐的衣裳出现在了房间。
白斯年不可能不能察觉,怀里抱着的并不是柳慈。他虽然从未近距离接触过她,但他对她太熟悉,熟悉到每一个毛孔都印在脑子里。
他猛地将她推开,空气冷凝了两秒,他便又是将她抱住,而后滚在柳慈柔软的大床上。
这一夜,既然注定不能使柳慈出现在他身下,那也无妨,至少是在她的房间。
明日消息流传出去,说着是丫头,任谁猜想,也知道柳家是为了遮羞特意扯谎。他要的,便是这份人尽皆知。
他不能不出去,便定要柳慈等他回来才是。即便柳慈终要和姜家的儿子结婚,他也要在临走前埋下这颗炸弹,他何时回来,便何时引爆。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妻子的不忠,哪怕这不忠是假的。
流言,最易击垮人心。
白斯年回来那年,果然是功成名就,在当年那个老城,他一人手上的资金能抵过半个城。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出现在柳家,拜访柳慈的父亲。他的目的很明确,要迎娶柳慈。可那时,柳慈已经嫁做人妇,女儿也已经三岁。
然而这也不能挡住他的决心,他找人绑了柳慈,将她困在身边。柳慈因为当年的事便恨极了他,虽说她在国外长大,思想不那般迂腐,但这样被败坏名声,且险些坏了她的婚事,她不能不恨。
她下了宁死不从的决心,末了,白斯年倒真没将她怎么样,只是困着她。
可这几日几夜过去,她再一次百口难辩。是,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清白比白纸还要干净,可是无人相信。
起初,姜耀宗也是相信她的,只是终究挡不住流言。
尤其,这时也无法同新婚之时,还能验明正身。姜耀宗对她的信任,在当年就埋下了种子,这时忽然爆发,家庭顷刻间支离破碎。
而经过这些年,姜家也渐渐落败,不负当初的荣华。他又一惯是清高,忍不住多想,便是以为柳慈定然也无法和他过较为清苦的日子。他自己也无法容忍别人戳他的脊梁骨,在某一个深夜,带着仅三岁的女儿消失不见了。
柳慈疯过,闹过,绝望过,后来被她的父亲带回家,重新做了她的千金小姐。他们搬到新的城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寻找女儿,找了几十年。</p>
得知白斯年住在隔壁小区的那天,她又一次做了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