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丘世子走到练武场内,谢羡他们亦即将走出殿,经过宜容座位时,谢羡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今日一袭玄衣,本是十分沉重的颜色,旁人穿了,只怕显得沉闷,他却被衬得面色如玉,挺直的鼻梁,明眸薄唇,玄色非但给他减色,反而增添了几分稳重。
他停下脚步后,侧过身子,在宜容的矮桌前单膝跪下,动作简单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的犹豫之态。在旁人下意识的抽气声中,谢羡道,"九公主不必担忧,不会有事的。"
这样身世的郎君,堂堂谢家的家主,手握青徐衮三州的谢羡,身长如玉,面容俊朗清逸,却为了安慰一个女郎,放低身段单膝跪地,眸色诚挚,语气诚恳中带着一丝安抚的温柔。任是哪个女郎,都很难不动心。
饶是宜容这种阅历的女郎,都被他看得心头直跳,面上薄红,沉默半晌说不出话来,默念"谢羡有心上人谢羡有心上人"许久,才按下心中那份悸动,故作镇定道,"嗯,我信你。"
谢羡笑意渐浓,眸中亦带了浅浅的笑意,又道了句"好",随后便起身走了。
等谢羡走开了,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宜容的身上,若是眼神能化作实体,宜容恐怕都要被刺成刺猬了。
宜容淡定自若,将视线投向比武场内,倒是萧桓替她解围,笑着起身道,"事关皇妹,皇妹怕是挂心,与皇兄一同前去观战。"
宜容淡定谢过萧桓,顺手拉上了因着这变故而发愣的八姐姐,众人跟着萧桓身后,亦入了练武场。
第一场比的是弓。
北魏擅弓马,就连一黄毛小儿都能耍上一二,古丘世子本就认为己方更有胜算,等锣声一响,北魏武士箭矢飞驰而出,稳稳当当的五箭,皆正中红心,靶子微微颤动着,足以见得那壮硕武士力大几何。
古丘世子面露喜色,心中觉得胜券在握,不由得意洋洋瞥向对面的谢傅二人,忽然见到萧桓身侧的宜容,又露出下流的神色,直盯着宜容不放。
忽然,一箭斜射而过,划过古丘世子黝黑的脸颊,流下一道极浅的血丝。
古丘世子吓得捂住了脸,怒目看向射箭的谢羡,"你是何意?!竟敢伤我?!"
谢羡漠然回道,"失手。"
说着,也不等古丘世子回话,便示意傅明远先上场。
傅明远上场,五箭接连射出,均正中红心,且比那武士更沉稳,靶子摇摇欲坠。
古丘世子脸色难看了几分,随即强笑道,"既然如此,那此局便算作平局。"
谢羡沉静道,"若是和局,何来输赢?世子先射,我来拦。世子若能射中一箭,便算世子赢。"
古丘世子一咬牙,反口问道,"那若是我未射中,又如何算?"
谢羡终于抬头用正眼看了古丘世子,似乎是因为他难得的"自知之明"而感到惊讶,旋即道,"那世子来拦我的箭,不过,大概是不必那般麻烦的。"
古丘世子还不大明白他的话,等到一箭之后,才明白他的话外之意。
他不但要拦他。还要赢他,将他的脸踩在地上践踏。
古丘世子一箭射出,谢羡便追着射出两箭,瞬息之间,一箭击落古丘的箭,横腰折断,另一箭,则在古丘世子的箭还未落地之时,便稳稳命中靶心。
这一手直接将古丘世子给镇住了,脸色大变,额上冷汗涔涔,方才胸有成竹的模样全然不见了,只剩下满心的畏惧,接连射出几箭皆是软绵绵的姿态。
显然,古丘世子被谢羡给吓破了胆了,第一局的结果也很明显,自然是谢傅二人胜。
一局罢,又是第二局,比的是马。
北魏子民原本是草原游牧民族,一年四季随草而迁,从一出生起,便骑在马背之上,狩猎游牧掠夺,皆离不开马。哪怕如今习惯定居,但骑马仍是他们心中最值得骄傲的本事。
这一场便不再分什么两两对战了,直接用的是混战。
锣声一响,四马同出,马的嘶鸣声,蹄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夹杂着古丘世子的驾马声,尘埃四起,值得四匹马均不见了身影的时候,惊起的尘埃才缓缓落回地面。
女郎们皆捂着嘴鼻,却又忍不住与众人窃窃私语,似乎是在猜测,究竟谁会先回来。
有一女郎信誓旦旦道,"自然是谢三郎了。世家重马术,谢三郎更是佼佼者,我五叔年少时曾与谢三郎同院念书,便说过,谢三郎技艺了得。"
另一女郎则不大赞同,"这也不一定。我看傅大人也很有胜算,他毕竟带兵剿匪出征……"
"你这话我不爱听!"女郎又反驳道,"难不成谢三郎便不曾如此么?"
两女郎相争,倒是令萧桓起了兴致,含笑道,"谢卿与傅卿皆是了得。不过,既是比赛,那就有输赢。九皇妹觉得,谢卿厉害些,还是傅卿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