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言毕, 似笑非笑遥遥看向马道的尽头,只见那处尘埃落定, 铁蹄在沙地上留下凌乱的脚印。
他似乎是在等着宜容的回话, 又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宜容垂下眉眼, 眉间一副温顺淡然的模样, 摇摇头道,"臣妹不知。但无论是傅大人还是谢大人, 只要是他们其中之一胜了,便是好事。"
萧桓闻言轻笑, 话里带话, "当然是好事。只是,这好也分好与更好。有一句话,叫做好事成双。"
宜容微微蹙眉, 正要回应的时候, 却见马道远处传来阵阵的马蹄声。
随着那声音愈发的近,从闷闷的落地声,到掷地有声的厚重, 不过是一瞬的功夫,众人便见马道尽头骏马嘶鸣而来,踏着一路被惊起的黄沙和尘埃,犹如上神天降。
白马,阴沉的天, 漫天卷起的黄沙, 犹如踏在人们心上的马蹄声, 以及白马上的玄衣郎君,面色如玉,眉目清隽,单手执着缰绳,身体微微前倾,面上一派沉静之色。
是谢羡。
众人看着,呆呆的注视,惊艳之余,终于想起:如今镇守青徐衮三州的徐州刺史,谢家的家主谢三郎谢羡,曾经也是偌大建康城中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君,灵气逼人。
白马越过终点,谢羡才扼住了缰绳,勒停了跑疯了的白马。
白马似乎是跑的太过瘾了些,还嫌不够,停下后仍是在原地转着圈圈,时不时仰头嘶鸣一声,马蹄亦在黄沙地上踱着。
少顷,傅明远也驱着一匹枣红骏马到达终点,尾随他而到的是北魏那位武士。
最后才是那位身材健壮但矮小的古丘世子。
古丘世子似乎是路上落马还是如何,十分狼狈,黄沙黏在衣上、身上、脸上、发上,与他的狼狈相对应的,是他极为难看的脸色,简直沉到了极点。
萧桓倒是十分愉悦,颇有胜者的大度,笑着道,"承蒙古丘世子想让,谢卿与傅卿险胜。"
这险胜说的实在很有水分,毕竟,长了眼的都能看出来,北魏那武士还勉强能看,但古丘世子可纯粹是给这场赛事当个乐子而已。
但人要脸,树要皮,古丘世子输都输了,虽然深觉丢脸,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更别提什么反悔的话了,只能悻悻要告辞。
萧桓占了便宜,自然不与他计较这些,当着古丘世子的面,吩咐了臣子专门负责罗丘西城的接洽,将这事尘埃落定后,便由着脸色难看的古丘世子走了。
古丘世子气急败坏,本是他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却通通怪罪到了他身旁的那武士身上,恶狠狠瞪了那武士一眼。
众人看在眼里,更加看不上这古丘世子,自己没本事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这个脸将错推给旁人。今日若不是那武士,北魏的脸怕是都要被他这个狗屁世子丢尽了。
等面如死色的北魏使臣团走了,萧桓才收回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谢羡与傅明远二人身上,似乎是在思量什么。
众人见状心中咯噔一声,猛然想起来了。
今日可不是什么与北魏使臣打赌的日子,今日是挑驸马的日子啊!
那——
这驸马究竟谁来做?
宜容眉心蹙眉,她有心阻拦,但她的身份摆在这里,一个待嫁的女郎,这个时候,她无论开口说什么,都不合适。
只能寄希望于谢羡与傅明远够聪明。不论萧桓挑了谁,都能全身而退,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人群中,舒绍卿刚打算走上前去,却发现,有人比自己动作更快。
只见那人一身玄衣,神色沉静,拱拱手,一句话便把在场众人惊得呆愣在那里。
"臣心慕于九公主,愿求娶,望陛下成全。"
谢羡说罢,便抬起眸子,眸中没有半分怯意或是迟疑,就那么直直的与萧桓对视着。
萧桓被看得片刻怔愣,好像自己心中那些算计,在谢羡的眼中显露无疑一般,片刻旋即含笑,"谢卿难得同朕开口,居然是为了九皇妹,果真情之一字,实在了得。这婚事,朕应下了。"
婚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长兄如父,萧桓又是帝王,完完全全可以不用考虑宜容的感受,便应下这桩婚事。
当然,宜容心中是何感受,又是另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