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观之面色微沉,不知不觉便冷了脸,他拂了拂手,将提灯的仆人驱走。
春天其实还是有些冷的,尤其是下了春雨的夜里,雨丝绵绵,斜斜刮在人的身上,很快便沁湿了衣衫的一角。
他方才从廊下走过,见到雨幕中孤孤单单立着的女郎的时候,心中先是疼惜,随后便是满满的恼怒。
自己说过会护女郎一世喜乐,然而她尚在王氏,都这般不快,自己这个舅舅,做的又有几分令人满意
宜容此时却是回过神来,脸上也挂上了温顺的笑意,如同一个小辈似的关心他,“舅舅事忙么,这时才归家。明日舅舅便不要忙里抽闲来看我了,几位表姐表兄,都极为照顾我。”
看着她这么乖顺的说着话,就犹如他嫡亲的女孩儿一样,王观之下意识将询问的话咽了回去。
他心中叹气,面上的表情也放晴,“天冷,我送你回东苑吧。”
春雨不知何时停了,西北角的天空里冒出月牙尖儿,弯弯的小巧的,挂在将明未明的天幕。
凌晨时候,院中静谧无声,只听得见虫鸣,都只是三两声而已。
宜容跟在舅舅身后,默默低了头,只觉得尴尬不已。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忽然这般多愁善感起来,大半夜的居然出来瞎逛,大概是阿娘的身世之谜,令她惴惴不安。
若是母亲当真出自王氏,那她半生飘零之苦,皆成了笑话。
庐江王氏之女,哪怕貌若无盐,也有数不尽的郎君慕名而来。阿娘原本该嫁给一个才华横溢的郎君,做他的正头娘子,执掌中馈,膝下一双儿女,过着平安无忧的一生。而不是在宫里做一个不受宠的妾室,连她姓甚名谁,都无人关心,只冷冷喊一句,“乔姬。”
行到东苑内的时候,舅舅即将要走的时候,宜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舅舅,您还记得我母妃么”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话问出口有何意义。她如今的母妃是王美人,无论是在谁的眼里,都是王美人。
王观之怔愣,面目尴尬,他撇开头,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丝忐忑,“你母亲在闺中时,我与她关系浅薄。你若是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我可命人将先前伺候你母亲的仆妇带来府上。”
宜容忽然觉得无趣,扬起脸,露出浅笑,她十分懂事的道,“是我不懂事,不该麻烦舅舅的。舅舅不必将寻那些人来,快天亮了,舅舅快些回去吧。”
王观之见小女郎笑得这般乖顺,反倒心里觉得不舒服,宁愿看她同自己耍小聪明,但女郎这般说,他又无话可说,只能作罢。
宜容回到屋里,将那玉佩取下,塞进荷包中,原本要顺手一丢的,下意识的,又轻轻将荷包放在了枕头下。
天色大亮了,耳房的巧娘也停下了鼾声,窸窸窣窣的,似乎是在收拾东西。
宜容此时反倒有了睡意,她睡得很浅,依稀还有些意识。
入睡之际,她迷迷糊糊地想到,她才不要替阿娘去认下王氏,阿娘性子软,定是会原谅王家人。但她脾气坏,才不要随随便便就原谅了王家人!
宜容这一觉睡的不是很好,但是,等她醒了之后,来到王家老太君的院落之后,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她冷眼看着面前这一幕,母慈女孝,老太君眉眼带笑,貌美的年轻妇人则口甜如蜜,哄得老太君满脸笑意。
屋内人人看着,皆唤那妇人一句,“小王氏。”
小王氏这人是什么身份呢,宜容也是昨日听了巧娘打听来的消息才得知的。
“鸠占鹊巢”四字,用来形容她,的的确确再合适不过。
小王氏本是王家支脉某庶出女郎的女儿,家中遭难,而后跟着母亲回到了王家避难。那时老太君的长女正好走丢,正是悲痛欲绝之际,不知何人,将小王氏送到了老太君跟前,听那时的旧人说,小王氏年幼时与老太君的长女有三分相似,当时又是如出一辙的打扮衣着,当时便被老太君抱到膝下养着。
当做嫡亲嫡亲的姑娘养着。
待到大了,还为她说了一门很不错的亲事,比起王家正经庶出的女郎,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可以说,从头至尾,这位小王氏,都是沾了那位王家长女的福。
若是寻常人,大不了也就说一句“时也命也”。然而宜容既然知道了,阿娘极有可能是老太君走丢的长女,便替她打抱不平,对于小王氏,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宜容就是长得乖,其实脾气一点儿也不好。
这一点,emmmmm………
暴脾气是随她妈,我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