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于谢家三郎谢羡的后来居上,舒氏舒绍卿的境遇则完全不同。
舒绍卿虽是族中次子,但灵秀早慧,舒绍卿的兄长舒家大郎则要平庸许多,因此,舒绍卿自小就被舒氏当做未来族长来培养。好在兄弟二人关系不错,舒家大郎甘愿为同母胞弟让路,兄弟二人至始至终未曾生出什么龃龉。
宜容是十三岁时认识舒绍卿,那时候她还年少,喜好鲜妍颜色,裙簪皆是艳色。那时她年纪小,打扮喜气些算不得什么,就连宫中最严苛的宫嬷嬷,也说不出一句不是来。
偏偏舒绍卿少年意气,似乎是见不惯似她这般的举止,非但每回见了她,都不忘冷嘲热讽,更有甚者,还特意写词,讽刺她,“颜色鲜妍,不堪为贵主”。
这事让两人彻底结下了梁子,从那时起,萧宜容便再没给这位小舒大人好脸色看过。
在容貌上,前世的宜容其实是很吃亏的。她并非时下众人推崇的冰肌玉魄,清润如玉,当时的她,年纪虽小,却已经能隐约看出日后长成,会是怎样的迭丽姿容。她的眼宛若桃花,枝头微绽,她的唇总是不点自红,仿佛时时刻刻都勾着人去瞧,眼下的那一颗朱红的泪痣,更是增添了几分艳色。
这样的容貌,并非时人所好,宜容自己心里也多多少少知道,偏偏就没见过舒绍卿这么无聊的人,竟是揪着她的容貌不放,好似就要逼得她日日素衫裹身才行。
就连宜容和亲北魏的前夕,都从宫人嘴中听闻,舒绍卿还以她的容貌做筏子,上折子说她不宜和亲。
六年未见,这人还是一般无二的讨厌。
宜容摇摇头,将那张一如既往惹人厌烦的脸从脑海中赶走,提起精神继续招待八公主萧宜瑜。
大概是因为上一回出游的事情,萧宜瑜与她的关系一下子亲近了不少,宜容虽然无意故意拉拢八公主,但也不会傻乎乎将孤立自己,便也默认萧宜瑜时常跑来灵阙殿的举动。
“阿姊说,她还是觉得小舒大人更好,九妹妹,你觉得呢”
被萧宜瑜拉着追问,宜容颇有几分头疼,自从上回被傅明远婉拒之后,八公主很是消沉了几日。然而等三公主进了一回宫,萧宜瑜似乎就彻底把傅明远抛之脑后了,日日嘴里说的念的,都成了舒家那位小舒大人。
舒氏同朝为官的人不少,但嫡系只有舒绍卿与舒子朗二人,朝中以“舒大人”和“小舒大人”做区分。但从萧宜瑜的口中说出来,宜容便觉得实在有些腻歪。
那么含羞带怯的,腮上两抹红晕的,眼波流转的,张嘴来一句“小舒大人”。
宜容听得不自在,也不想做什么红娘,忙岔开话题,“八姐姐,就快到晦日了,那日出游的衣裳,你可准备好了”
好在衣裳首饰之流,还是很能吸引年轻女郎的注意力的,萧宜瑜很快就把小舒大人抛之脑后了,说起了自己的衣衫。
临到傍晚,宜容才将萧宜瑜送走,,她一走,宜容便倦意沉沉,窝在榻上睡去了。
就在她即将入睡的时候,远处钟楼传来一声闷响,惊得她睡意尽消,捂着胸口,都还能听到心窝处有力而急促的跳动。
“什么声响”宜容微微低头,询问替她着罗袜的阿宛。
阿宛也是满脸疑惑,“婢不知,不如婢去打听打听”
“罢了。”宜容拂了拂手,示意阿宛将披风取来,整个人都被包的密不透风了,才出了灵阙殿。
离灵阙殿不远处,便是登高台,此处冷清,平日里无人会来,宜容拾阶而上,很快就到台阶尽头的登高阁中。
她举目望去,只见与登高台遥遥相望的钟楼处灯火通明,在往远处望去,城楼处似有军队鱼贯而入,整齐的马蹄声远远传开了,震得宜容脚下的登高台也在微微颤动。
就在宜容盯着城楼处细看的时候,黑沉沉的夜空,忽然落起了雪,细碎的雪被北风吹得迎面而来。宜容紧了紧披风的细带,总觉得,似乎觉得远处也有人盯着这边看。
登高台乃是整个建康的至高点,想来不会有人窥视此处,且四下无人,远处也看不清此处的情形。定是自己想多了。
阿宛见飘起了雪,担心的道,“公主,天寒,早些回去吧。”
宜容转身,与阿宛彼此搀扶着,下了登高台。
但是,原本睡意浓重的她,竟是难以入眠,辗转直到天明,才稍稍睡了几刻钟。
……
此刻的城楼处,曹缺坐于马上,双目望向远方,遥远的登高台只剩下小小的缩影。
傅明远出城楼迎他,见他沉默远望,“宜郡公。”
曹缺回过神来,心中竟有种怅然若失之感,冥冥之中,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他冷声下令,“进城。”</p>
回了郡公府,曹缺没顾得上休息,就匆匆带着傅明远进了书房,询问他不在的这些时日,建康可有什么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