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便弯下腰,准备去收拾那残局,身旁的女人却猛地上前,双手把他往门外推去。
“出去。”女人阴沉着一张脸。
“喂,我可是在担心你。”莫止撇了撇嘴,对于江非倚的脾气,他早已见怪不怪,于是便要蹲下来,去帮她收拾地面上的东西。
“我让你出去!”
她彻底恼了,也生怕莫止会发现那帛盒里的东西,再次把他推开,却不料力道太大,直直扑空。
她不备,整个人向下狠狠地栽了下去!
“嗳!”莫止一惊,连忙张开双臂将她拉过来,自己却微微一倒,胳臂猛地磕在地上。一截小臂被地上花瓶碎渣狠狠扎破,鲜血一下子渗了出来。
江非倚一愣,却见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缓缓松开抱着她的双臂,反倒是扬了扬声,语气中略略带了几丝关怀:“伤到了吗”
这一句话,直直拉扯回她纷飞的思绪,怔忡了片刻,直到对方伸出手去帮她捡金帛盒的时候,她的心微微一惊。
“不要动!”
他的手在半空中一滞,转眼笑了过来:“好,我不动。”
旋即他起身,慢吞吞地用脚将地上的碎渣攒成一堆,等他把碎渣堆成一个小包时,江非倚已将那金帛盒收好,轻轻放到一旁的玉案上。
旋即,她又转身从一个小屉子中拿出一瓶药和一块纱布,这是当初莫止受伤时,太医留在这里好教侍女们包扎备用的,如今倒也再次派上了用场。
江非倚抬眼看着莫止臂上的渗出的血迹,轻轻抿了抿唇瓣,将他的胳膊上的衣服撕开。
“若是疼,便和我说。”
莫止低垂着眼,看着她如同哄小孩子一般为自己小心翼翼地包扎着伤口,手法虽笨拙,却是十分小心。
“你不用为我包扎,我唤了太医就好。”
他有意无意地躲闪着她的目光,浑身竟隐隐的有些不自在。其实他很想同她说,如此小的伤口实在是微乎其微,与他平日里受的刀剑之伤比起来,着实是不值一提。
这句话在他的脑海里转了一转,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女子褪去了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伪装,轻轻偏着头,睫影翕忽,让他一时间竟看得魔怔了起来。听着少女轻微的呼吸声,他的脸颊竟有些发烫。
“好了。”江非倚突然一下子坐直身子,将药水与纱布收起来,从座上缓缓站起。
他瞟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纱布,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怎么,嫌弃我”她一下便看出了他眼底隐隐的嫌弃,语气也变得有几分不客气起来,“别以为我是在谢谢你方才捞了我一手,若没有你突然闯进来,我又怎么会跌倒”
“是我错了。”他连忙正色,嘴角却笑意盎然。
她扭过头去不理他,兀自整理着自己的玉案,一边收拾着,一边又冷然道:“未经允许擅闯女子闺阁,这是你们江湖的作风吗”
听闻这句话,莫止一下子明白了她又在打趣自己,不禁嬉皮笑脸开来:“路见不平是我们江湖人的作风,方才听着屋里头的动静,便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忍不住拔刀相助了。”
闻言,她冷哼一声:“如今你也拔刀相助了,莫剑士,现在你也可以离开了吧”
“你为什么总是赶我走”他无奈,“我瞅着你今儿心情不好,若有什么烦闷不妨与我一说,我莫止虽是个粗人,却也能为你开解一二。”
“不需要。”江非倚揉了揉太阳穴,只觉脑袋更晕了,语气便也不禁加重了许多。
莫止见她丝毫不领情,也再没其他的法子,摆了摆头,旋即叹着气走出了房门。
她终于两腿一软,险险坐在案边。
盯着那金帛盒许久,她只觉得困意更甚,终于再次起身,学着魏琅将金帛盒藏在床底,之后狠狠地往床上一趟,任由自己的身体陷进松软的床榻里。
阿爹,您能否告诉卿卿,女儿究竟该怎么做
三日后。
镇国将军披荣进宫,赴家宴。
江非倚特地挑了一件温婉的藕粉色衫子,宝髻松挽,铅华淡妆,聘聘婷婷地坐在魏琅身侧。
坐在宴席上,她远远地看着阿爹和澈哥哥从宫门口走来,面上都带着愉悦的笑容,走到离魏琅不远处时,恭恭敬敬地朝他一拜。
“爱卿免礼。”魏琅淡淡出声,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含笑朝她望了过来。
江非倚自然是知晓对方的眸光中藏匿着些什么讯息,却还是镇定地朝他莞尔。
她掩饰得极好,魏琅亦是配合她,在旁人看来,只道是他们和睦恩爱,伉俪情深。
杯盏过后,众人已是微醺,阿爹的兴致也极高,君臣乐呵着,不觉夜已深。
“爱卿此次平定西贼有功,朕也早想摆下宴席为爱卿洗尘,奈何一直未有时间,如今借着家宴之名,一来为爱卿庆功,二来也是缓解俪妃的思父之苦。”
“陛下抬举微臣了。”她看见爹爹从席上匆匆站起,再次朝魏琅作了个揖。
魏琅轻轻一抬手,江儒安又再次坐下,就这样客套了许久,她也听得厌倦了,转念一想起金帛盒的事,胸口愈发沉闷起来。
越沉闷,她越是酒意大起,不由得多喝了几杯,待到面前的酒壶全被她一个人倒光时,她又伸出手去探魏琅面前的那一壶。
“不可。”他瞧着她,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这酒极烈。”魏琅不咸不淡地吐出四个字,将她的手轻轻从酒壶上拨开,又一只手将那壶酒摆得离她远了一些。
她顿时有些不爽,狠狠地掐了一把他放在自己手上的手,低声道:“莫拦着我。”
“俪妃可是沉不住气了”他也沉下声音,语气中竟带了几分笑意。
江非倚低垂着眼,没有吱声。
他自是知道她在为什么烦心,便道:“你若是坐不住,便去后花园里透透气,待一会儿,朕自会教你们父女单独相见。”
闻言,她抿唇思索了一会儿,旋即起身朝众人福来一身,便带着黛舞退了下去。
一踏出门槛,一股凉风灌来,吹得她隐隐有了醉意。
刚朝后花园的方向走了没多久,身后却突然掠过一个人影,她一下子停下脚步,转身望去。
只见江澈站在月光之中,见她回过头,突然往后一躲,眸光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