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少年,他独自住在荒山野岭里, 他知道别人视他如洪水猛兽便自觉避世一隅。可有一天他突然发现那些惧他如虎狼的人全被武装跑来他家后山挑衅, 踩他的菜地撵他的鹅杀他的狗。
他很难过, 于是他跑去问别人,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那些人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你没做错,但我们害怕你, 所以你去死吧。
他难过之余也很生气,但是他不愿意和大多数人作对, 就在他快要屈服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帮他把所有人都打跑了。
于是这个有温存笑意的人替他承受了那样的下场,尸骨掉进了他家后花园的大池塘里。他终于发怒, 那些闹得最响的人们悻悻离去——原来他们只是来彰显一下正义的。
什么是正义,一条人命, 或者是一个堵住悠悠众口的简单理由。
他一个人游荡在池塘里,潜至恶蛟栖身的极渊, 终于见到一副单薄的躯壳孤零零地沉在斗宴升平之下, 他抱着这身残骨回到住所,开始频繁出入那些曾经逼迫过他的人的家里。
逐渐有留言四起, 他想,世人冤我,我无可辩, 索性任凭他人舌语,我哪管身后名。
第十年,枯木逢春,弘源进新,他终于找到方法再听见那低沉的心跳,而他不愿再露面。
但愿你从此光风霁月、史上书名,前尘种种,难报大恩。我欠你最重不过恩情一字,今日还你万一,但愿日后陌路再无交集。
他先把他放在了一棵老树下,可惜姿势不太舒服,那个人无意识地哼了一声,他咬着嘴唇又抱着他往人烟处走,忽遇故人向他伸出援手。
他选了一间狭小破旧、少人注意的隔间将那个人安顿好,最后在枕边放下当年那柄断剑——或许私心还是想要让他记起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后来的万丈光华不如隔世再叙。
窗外霞光如乍,瑞贺千条,青年掀开眼帘,捡起枕边断剑。
十年不相见,物是人非。
谈知臣不会讲故事,甚至话都很少,只能勉强把事情经过讲明白,偶尔还要任孤鸣各种追问,停顿许久才能把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讲明白,其余种种好像从不关心,连问他几件大事都满脸茫然或不愿多言。
任孤鸣迫切地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裴衍青又做了什么,对世界剧情线有怎样的影响,可惜谈知臣大多数都答不上来,只知道些别人都知道的大众消息,好像他活得和旁人孤绝很久了似的。
不过任孤鸣至少知道了不少讯息,比如他生死不明,但大家都觉得他死了这十年是在血海里度过的;任孤鸣能“诈尸还魂”也多亏鬼师千般手段周旋——虽然他不愿意说是怎么令人死而复生的,不过大概也猜得到代价很大。
他直觉地感受到,谈知臣有很多不愿说,也不能说的东西,两个人看起来坐得很近,其实暗自里都警醒之极,话说一半藏一半,像两只藏在黑暗里互相试探的狐狸。
任孤鸣很不适应这种氛围,他总觉得和谈知臣在一起时是轻松的、舒适的,不应该是这种锋芒来往的,于是他有些兴致缺缺,不愿意再问下去;谈知臣虽然少于交际,但心思敏感,对任孤鸣不经意间表露出的不悦更是察觉尽致。
就在两个人谈无可谈、尴尬得无可复加之际,客房门突然被人扣响,一个少年怯生生地开口:“任前辈在吗”
谈知臣下意识一纵身又要躲出去,这下任孤鸣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扯住,谈知臣又惊又急,反手就要避开,双方一个非要留、一个硬要走,就在这方寸之间各施手段。任孤鸣现在算“半个寒川君”,鬼师却算“两个谈知臣”,自然是他少落下风。可惜在脸皮厚度上十个鬼师也抵不上一个任孤鸣,任孤鸣眼见要被他溜走,大喝一声:“是是是,快进来有妖怪!!!”
门外少年一听,立时照剑而入,大喝道:“什么!哪里有妖怪!!!”
这下谈知臣想走也不能走了,只能默默把脸别过去一半,竭力妄图减小一点存在感。
那少年背上背着一把琴,穿着绀碧色宗服,正是倒霉玉空玠的老实徒弟常温景。
常温景迟疑了一下:“这位是……鬼师……吗”
事已至此多躲无益,三人围着屋里一张寒酸的小破桌坐下,任孤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本以为是孟雪致告诉他的,谁成想常温景一板一眼答道:“是我师父传信给我叫我来跟着您。”
“何时所传”
“两日之前。”
任孤鸣十分诧异,他没想到玉空玠消息这么灵通,连他在哪落脚都知道,又想到孟雪致知道这里,遂怀疑两人“暗通款曲”,再次问道:“你师父平日里和孟雪致常有来往”
常温景认认真真地思虑一下,有一说一:“所交不多,师父平日辟邪除祟,独来独往居多,不常与他人往来。”
任孤鸣看了看他老实巴交的样子,决定先从孩子这入手打探消息:“我近来记忆有些不大灵光,很多事都想不起来,想知道一些事情,你这位谈师叔不善言谈,我问你可以吗”
谈师叔为什么和鬼师称这样的辈分常温景迷迷糊糊的,偷觑了一眼鬼师神色,这位“能治小儿夜啼”的鬼师似乎并不如传说中长相那样骇人,这样朗朗的青天白日下显得肤色苍白眉眼深邃、是个十足的好相貌。他点头道:“弟子定当知无不言。”
任孤鸣点了点头:“第一个问题,前任门主步夜白……因何而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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