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孤鸣这次在一片暖香中醒来,他仿佛置身于温潮中, 舒适得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他一睁开眼, 只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正当当地悬在他面前——这人长着一双吊梢眼、短平眉, 还是个小个子,正竭尽谄媚只能冲他笑:“公子睡得还舒服吗,要不要小的再给您按按肩”
眼见这人一双手都快掐到他脖子了,任孤鸣连连后仰:“不劳不劳!这是何处”
屋子里的暖香薰得有些不伦不类,香味直冲脑壳熏得人头顶生烟, 平云君绝不可能忍得了这个气味。
小个子回道:“公子您现在歇着的乃是这方圆十几里之内最最顶尖的客栈!与您一道的公子吩咐过啦,要我务必守着您, 他说他要先去一趟大梁山。”
大梁山!
这下任孤鸣可真是一眼认出了这小个子,如若将此人媚笑去掉,再换身麻布衣服,可不就是当年他刚穿进书里一头雾水之时将他无情吵醒的那个小二么!
人靠衣装马靠鞍, 他任孤鸣换了一身雪亮袍子,连带着小二服务质量都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不但言辞恳切,还附带按摩筋骨之便利;他往屋内一照量, 果然陈设也比第一次睁眼所见精细许多。
任孤鸣似笑非笑道:“这位小兄弟, 我看你好生面熟啊。”
小个子眼神一亮,惊喜道:“是吗公子这样的仙人竟然与我有缘, 这可真是、真是……”
任孤鸣把头发一拨弄,斜着眼珠子看他:“你想起来没当时你还说我没付房费的钱,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撵我走。”
这样的油鱼最是人精, 任孤鸣尚未点名,他的脸就比青红皂白还五彩斑斓了,小二哭丧着脸道:“小的哪里知道公子真实身份,那群人只付了那么点房费,公子的房门又一直关着不见人影,小的这才斗胆去催……实在是我们掌柜规矩森严,小的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如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去……”
“等等,你说那群人付了房费”任孤鸣突然打断道:“我与他们一同来的吗”
小二心里嘀咕,是不是一起来的你心里没数跑来问我算什么事,脸上还是堆着笑道:“您和那群大人都是神仙,自然是一起来的。”
任孤鸣没心情和他扯马屁:“是你亲眼见到我和他们一起进来的吗”
小二见他神色认真,只能费力回忆道:“小的并未亲眼瞧见,只是您这间房的号牌是与那几位大人一同领的,哪能出了差错呢!”
“一同领的你这是亲眼所见”
小二神色一滞——这人废话颇多,老追着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一时间也想不清楚,便答道:“小的有些记不清了,但是号牌的确是一张单号开的,因此才说是一同所领的。”
任孤鸣见问他再问不出什么,“唔”了一声,灵气游走一周才发现身体的确比当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先前他底子薄弱,只能隐隐感觉身体不适,这次回来他才察觉到症结。
很多处经脉滞涩,估计是陈年旧伤,一时无法疏通便不动声色地放弃了。
他推开窗子往外望了望,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此处往铸周山去要多久路程”
小二道:“您有所不知,其实我们这里要说是离铸周山第二近的,那就没人敢认第一啦!只不过您有所不知,这里离铸周山虽然极近,这一面临近的去处却是此路不通,非要跑个大远从大梁山那条路口绕过去才能通行!”
他过去指了指远处一座朦胧的磅礴深影,那山影隐在皑皑云雾里,化成一道绵绵不绝的墨色:“您都能瞧到影啦!您说近不近只是那种晦气地方谁爱去呢,鬼师又下了层叠屏障!害,好像谁稀得去似的!草菅人命的魔头!”
他说完又愤愤啐了一口,好像十分打抱不平似的,任孤鸣便问他:“他如何草菅人命啦”
小二冷笑道:“他当年他无缘无故便屠了一整门的修士!你说他是不是作恶多端”
任孤鸣想了想:“是挺恶劣的,不过鬼师为什么屠人满门”
小二用一种疑惑的神情看着他:“我们普通人如何知道,你们这些神仙都不知道吗”
任孤鸣笑了笑没回答他,小二见他神情淡淡的,已经好好醒过来又不吩咐他做什么,便准备出去好好干活,这位公子又突然开口问他:“你们店里老板姓什么”
小二挠了挠头:“我们店老板不常来,应该是个有钱家的少爷,好像……姓孟”
任孤鸣这次真的笑了一下——因为身体的缘故,他眼角总是有点泛着脆弱的红,皮肤也苍白,有种斯文的秀美,笑起来和和气气的:“我知道了,多谢。”
小二一头雾水地下了楼,突然见那位出手阔绰的黑衣服公子就抱着手臂靠在楼梯阴影里发呆。这时候风平浪静的,客栈人也不多,大堂都是空的,无端显得有点荒凉。
刚刚提到的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正坐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也不知道这破店两三行账目有什么可算的,他竟然打的津津有味。见他下来,老板头也不抬问道:“他和你聊什么啦”</p>
<strong></strong> 小二把刚刚东一句西一句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老板弯了弯嘴角:“他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