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空玠神色不变, 他左手一用力,指形微张,方才落在地上的琴一声弦震,已自行飞起回到他手上。
许卿渚躲闪不及,被琴弦爆发出的悍然灵力震飞出墙去!
他几乎是有些茫然地趴在地上抬头看了看玉空玠, 嗫嚅不能出声。玉空玠嘴角噙着冷笑, 光凭强悍到可怕的灵力便一寸一寸把自己从墙上撕了下来, 那墙几乎像有意识似的, 见猎物挣脱出去便发出了不满的尖叫声——一张模糊的人脸正鱼似的在朱红色的墙上游曳。
玉空玠很新鲜似的拽了拽许卿渚,给他从地上捞了起来:“你看见了吗!还挺新鲜!”
“新鲜”的人脸:“……”
不知道说点什么,那就再叫点人来一起拼命吧。
人脸疯了一样,一边尖叫一边在墙上四下蹦蹦珠似的乱窜,间或还想伸出一只黏腻腻的墙灰手去扯玉空玠, 玉空玠用琴声结成的灵力没办法跟人脸保持同样的游动速度, 那面墙虽然已经被他炸花了, 却仍然伤不到那张人脸。他俩已经能听见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咚咚”有力地朝这个方向奔来。
“烟花!”许卿渚突然一扯他袖子往天上指道。
玉空玠眼睛一眯, 这才看见远远的天边曼妙优雅地绽开了一朵银蓝色的巨大烟花,流火漫天纷纷坠落,好似巨大的曼珠沙华或者谢了的荷花。
只不过他什么都没听见,那朵花纷纷扬扬,却像一张氤了水的画儿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许卿渚恰巧瞟到, 很有可能是看不见的。谁能在这种地方放一朵烟花,玉空玠是真的不敢相信,可他直觉地觉得那朵花不是放给他看的。
求援、陷阱,哪一种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安全的。
明如相辛辛苦苦放的烟花,偏偏被最冷血多疑的玉空玠看到,他甚至都没动过要去看看的念头就把眼睛挪开了:“你看什么,好看吗”
许卿渚认认真真回答:“好看啊。”
玉空玠手上刷刷刷拨弦,差点没被他这理直气壮的回答气到:“你哪里来的土包子没见过烟花等出去了我给你放一箱花。”
许卿渚怕得真情实感,高兴得也真情实感,腼腆地抿嘴笑道:“好啊,我家不放烟花的,我还没见过很多烟花一起放的样子呢。”
今天的广寒陵格外热闹。
各位作妖的作妖、逃命的逃命,一时间剑气翻飞琴光赫赫,要不是这座幻境死气沉沉妖魔横生,竟然还显得挺热闹。玉空玠拿出了配得上他盛誉的能力,独悬琴横扫三千,那些健步雄浑的石俑前赴后继赶来,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似的,许卿渚只能在他旁边捡个漏,偶尔挥剑清一清漏网之鱼,其余时候都是在提着剑发呆。
他本来是很怕的,可是玉空玠满不在乎的似的拨他的琴弦,叫他又悄然生出点安定感。反正他做那个缩头的做惯了,真有人站在他面前替他挡着风雨,他反倒愿意悄悄探个头出去看看。
不知道是许卿渚运气好,还是他运气太不好,他刚把脑袋伸出去,一道灼灼的流焰瞬间破开层叠的人俑直扑他面门而来,崩碎的石块土沫已经溅到他脸上——
玉空玠刹那间旋琴出剑,剑声锐鸣中自上而下挑起将将挨到他眉心的流焰,锵然一声金铁击撞之声后,薛金唤爱枪赤乌以极烈之势入墙过半枪尖!
许卿渚喜极而泣:“薛师兄!”
长街尽头突然出现两个身影,一人持剑压后,另一人还维持着掷枪的姿势,赤乌微晃,猛然倒拔出去击碎另一个石俑的头后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在此期间步液白已经手起剑落,将左右扫空。他二人沐浴在幽蓝色的月光下,身上稍微挂了点彩,神色肃穆如杀神。
步夜白的眼眶是红的。
这好像是在这诺大的幻境里唯一的亲切活人,两边默契十足地把石俑赶到一起包了饺子,这条街才恢复最原本的寂静。
许卿渚才要上前去,只见步夜白站在满地残石破瓦里,身形稍微晃了晃,随即终于撑不住似的一头栽了下去。
连玉空玠都是一惊——他听见步夜白发出了一声绝望而压抑的低泣声,她沾着秽土灰末的手紧紧捂着脸,好像一生从未有过的巨大绝望将那个骄傲又从容的她击碎成了卑微尘土。
薛金唤比了一个向外推的手势,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了……”步夜白压抑不住的哭声断断续续,“他没有了。”
往前拨一柱香的时间。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步章找不到两个孩子,心中尚存一线希望,正当会场嘈杂一片、乱码七糟的人都来找他要一个说法时,穆贵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旁若无人地蹲在大地上用小树枝画起了团形的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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