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家的弟子被人催得像陀螺似的,又见是他在这蹲着,自然没什么好脸色,骂道:“你在这碍什么事,快滚!”
穆贵充耳不闻,仍然在那蹲着画他的花。
这个弟子刚要发火,突然发现他画的这块东西看起来还挺规整,好像是什么阵法类的,于是不免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穆贵安安稳稳画完最后一笔,将最外圈的大圆封上,整个法阵便散发出皎皎的金色光辉。
“哦哦哦,没想到啊!”这个弟子啧啧称奇,“这是干啥的呢”
穆贵抿着嘴冲他笑了笑,这是一个很矜贵温和的笑容,出现在他这张风霜浓重的脸上显得十分违和:“传送的。”
这位弟子刚想问他是送什么的,却见阵上陡然出现一具软塌塌的身子,朱红色的外袍上阴开大片大片水渍似的深色,黑红色的血凝在他空荡荡的眼眶上好像悬而未落的一汪眼泪。
他感到呼吸里浓墨重彩的血腥气,从他鼻腔硬生生地灌进去,使他开不开口,也叫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圆脸男人的笑容憨厚可亲:“喜欢吗”
穆贵笑着轻拍他一巴掌,他终于失声叫了出来:“大公子……没了!!!”
“没了!!!”
穆贵站在原地看他一边跑一边叫,好像看到什么滑稽的事情似的放声笑了起来,他低头粗鲁地扒掉那套朱红色的外袍——袍子除了湿捞捞的、血腥气有些难闻之外似乎没什么分别,不过他在小莲湾潮湿难闻的地下躺了那么许多年,似乎也没什么能困扰到他的,于是他把这件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外袍仔细套在身上,衣带还没能系好,便听见半空中传来悲痛欲绝的一声怒吼:“畜生——!!!”
步章的剑还没能落下来,穆贵便抬起头笑意盎然地投去了一个眼神。很难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好像积怨经年、也好像漫不经心,他身周一瞬间出现澎湃的黑色雾气,将铺天盖地的剑光完完全全地遮盖住了。
地上躺着的青年眼眶一片血肉模糊,可依靠他的衣着残容也能分辨出此人身份,众位家主闻讯而来,具是倒吸了一口气;再见他能与暴怒之下的步章打得平手,更是吃了一惊。
“许多年不见,你便是这样叫我的。”他抻了抻外袍,似真似假地抱怨道:“大哥,你怎么活了半辈子还没改这个毛病呢”
众人哗然之中,步章的脸色纸似的苍白。那些黑雾溃散,又重新回到穆贵的身体里,他抖了抖衣袖,像在场的每一位步家子弟一样欠了欠身,声音礼貌而且懒散:“是不是很惊喜,我们兄弟还能有重逢的一天,你当时还不信,我可是能独自从血海里拿回九霖铃的人啊,起死回生又如何做不到呢”
这下在场各位连声都不敢出了,眼前这个人不是在信口开河就是真有什么密辛能言,步章当时年少成名最重要的一笔就是孤身一人取回了步家先祖遗落在铸周山里的九霖铃之事迹,他被老家主当作继承人就是因为此举有“先祖之遗风”;如今突然蹦出来一个人说自己才是取回九霖铃的那个,听他言辞,好像还是步章的亲兄弟、死因也与步章有点关系……
最重要的是,步章没有立刻否认。
步夜寻尚还温热的尸身上翩然而起一只小小的蝴蝶,那只蝴蝶摇摇晃晃的往天边飞去,在场诸位都未注意,只有公珩抬眼怜悯地看向蝴蝶飞去的方向,它跨过天际,双翅散发出微微的荧光,缓缓飞进了一片混沌的虚空。
谈澜一言不发地看着临渊对峙的两位,公珩拍了拍他肩膀:“我似乎猜到他们在哪了。”
那只蝴蝶翩翩飞过群山,飞过勾檐画壁,飞过一轮亘古高悬的雪白银月,终于在朱墙下落在步夜白的掌心,散成千千万万点银辉。
步夜白拿剑的手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她有些困惑地看了看掌心里柔和的银辉,像是小孩子拿到了什么陌生的玩具,随即她掌心猛地合拢,骤然哭出声来。
再往前拨一炷香的时间。
步夜寻逗了逗妻子怀里的孩子,他还那么小,脸颊软软润润的,戳一下就会含糊地“啾”一声。他笑得很开心,把湿淋淋的手指擦干净道:“你先带着元儿回去吧,外面风大小心着了凉。”
女人抱着孩子刚刚走远,他便开口朗声道:“不知道是哪位看了这么久,请出来吧。”
穆贵捧着一张笑脸从树后缓步出来。
步夜寻眉头一皱,他识得穆贵,却不认识这个“穆贵”,于是直言问道:“你是谁”
“穆贵”笑了一下。
“替累累白骨索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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