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人像面孔晦暗不明, 偏偏人脸又雕刻得栩栩如生。谈知臣手里压着剑,浑身肌肉都绷得死死地,惟恐这些石俑突然活过来, 任孤鸣却理也不理地上咕噜噜滚出来的干瘪头颅, 慢条斯理地问他:“你说什么情况下,一堆石像里才能滚出来一个头呢”
那就只能是石像后面有人;或者这个头自己想滚出来的。
但这个头干干巴巴的, 显然自己不太能想,于是任孤鸣往前走了两步:“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遑论这个头不能张嘴,就算是能张嘴,任孤鸣也连张嘴的机会都没给对方, 抬起一脚又给人家顺着石像裤腿掀了回去!
这一脚下去不得了。大概以前没有这么路子野的, 脑袋咕噜噜滚回去之后, 最前面的石俑一对眼珠子也咕噜噜滚了一圈, 发出了细小的石块撞击声,在夜里格外渗人。
任孤鸣尚未作出什么反应,谈知臣已悍然挥出一剑,负霄虽然通体没有什么特别耀眼的光亮, 但切入石俑肩膀如刀如豆腐,轻而易举地把对方的头给切了下来, 像刚刚突然出现的干瘪头颅似的一路滚到了任孤鸣脚下。
谈知臣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么利落,他紧张兮兮盯着任孤鸣,生怕自己给他添了麻烦。谁知任孤鸣看了眼他,十分不在意地赞许道:“干得不错……再削两个!”
石像:“”
谈知臣手起剑落, 理直气壮地把前面一排的石像头都砍了下来,顿时长街上遍地是头、满地滚头,任孤鸣提着剑大声叫好:“砍得好!”
满街石像终于按捺不住,一时间阴气席卷,满月浸如血红,那些石像的神情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仍旧是端庄舒雅的五官,却莫名地有点阴森骇人。
“他们在看你!”
果然,仔细看来才能看出他们的眼珠都斜向一个方向,随即仿佛终于突破了什么禁制一般手足狂舞!
当满街都是长得差不多的石像、这些石像又同时毫无章法地四肢乱挥时,场景不但十分吓人,更十分恶心,谈知臣看到有些石像的手里还挥着干瘪的胳膊腿,差点没被恶心到吐出来。
任孤鸣真没法想象这么一个堪称“仁懦”的小孩是怎么被逼成杀人不眨眼的鬼师的,石像浩浩泱泱蝗虫似的纠缠成一团往他们这边冲,他看着都恶心,于是他分出一只左手倏地一揽谈知臣的腰,凌空踏起:“走咯!”
谈知臣脚下一轻,真的被他带得从石像头顶掠了出去!
刚刚他们已经试了,广寒陵是不能御剑的,高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黏糊糊地附着着,飞起来挨到一定的高度灵气就会失效,直接坠下来。可任孤鸣没御剑飞起来,他只是仗着身法好,足尖如凌雪点波般踩着石像头顶往前奔!
谈知臣豁然开朗——这里只是压制了灵力,但对人自身力量无法限制!
他们居然真出其不意地跳过了这一堆石像,毫发无损地跨到了长街的另一头!
任孤鸣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跑啊!”
他放开谈知臣的腰,两个少年在这条遥不见边际的长街上手牵手狂奔起来——
谈知臣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晕晕乎乎地想,他的手心可真软,一点都不像个练剑的人。
他俩阴差阳错地一闹,整个广寒陵都莫名其妙地活了过来,那些沉默着站在街上的石俑表情都生动了起来,往同一个方向拔腿就跑。先前进来的不光他们几个,还有死活没能看出玄机的薛金唤与步夜白、光顾着哄许卿褚的玉空玠、睡得昏天暗地的孟雪致与无计可施的裴衍青。
不过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彼此也被人设计进了这么一个地方罢了。
石俑震天的脚步声隐隐从外面传来,睡得昏天暗地的孟雪致终于一个激灵晃醒了。他一骨碌滚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霉味儿满满的床上,屋里陈设又旧又破,天色暗且不说,屋外还好像塌方滚石一般轰隆隆乱响,顿时一惊,肝胆俱裂嚷道:“救命!!!”
“孟兄……”他旁边有人无奈地叹气:“你这睡得挺舒服啊。”
孟雪致这才注意到他旁边坐着一个灰头土脸的裴衍青,正眼神幽怨地瞧着他。他顿时不怕了,讪笑道:“哈哈,才醒才醒。”
裴衍青衣袍下摆都碎了——他正在外面调查那满满当当的石像,突然听见一声十分细小的石块摩擦声,剑刚出半寸,就见面前的石像突然活了,张牙舞爪跟着前后石像兄弟们齐齐掉头往一个方向奔了过去。他这里只有一条窄窄的长街,除了方才落脚的小屋躲无可躲,这些石像活过来后横冲直撞得飞烟滚石,根本没管他还蹲在前面,他就被一个石像结结实实撞到了墙上,差点没呕出一口血;这还没完,因为街实在太窄,这些石像眼里又没有他这么一个大活人,重逾千斤的高大石像一个接一个直眉楞眼往他身上硬撞了过来!
活人总不能被石像撞死、主角他缺了章泽残魂的金手指也还是主角,裴衍青一提气把自己卡在了墙檐下面,可他衣摆不听他的,垂下来正好卷进了石像群里,被撕得豁牙漏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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