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慧缘现下这副老成模样,不免感叹:“上次见你,还是小孩子模样,现在倒真有几分佛性了。”
慧缘想到天鹤大师,道:“要是师傅还在时,我能懂点事,想来他看了也会很高兴。”
高僧圆寂,并不是应当悲伤的事。慧缘提起天鹤大师,并未露出悲色,只是有淡淡的怅然。
闻辛沉默一瞬,又打起精神,道:“走,陪我去给老和尚烧点东西。”
慧缘一边点头,一边教训闻辛道:“怎么能叫师傅老和尚呢虽然师傅确实是一个老和尚了,可你还是叫他师傅来得好。”
闻辛将系统放在地上,让它自己走,和慧缘边走边道:“对了,我方才看到的那个僧人,是当年住在我这院落边的人吗”
慧缘想了想,道:“你是说悟嗔吗”
“我怎知他是不是悟嗔,”闻辛抱怨一句,又道:“怎么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慧缘道:“应当就是他了,当年你还信誓旦旦地说人家毒了你的狗呢,现在这小狗都长成大狗了。至于这名字,是师兄起的。”
闻辛道:“他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把头发都给剃了,还让师兄们给起了名号。”
慧缘漫不经心道:“也不知他是如何与师兄说的,有一日突然就剃了度,穿了僧袍,和大伙一起挑水诵经做早课,只是师兄说什么时机未到,没有让他真正拜入佛门,只算半个佛家弟子。我与他并不熟悉,平日里见他也算兢兢业业,可不知怎的,看他眼神,总觉得此人并非甘于山野之辈。若非自愿,又要入佛门,想来只有一个原因。”
闻辛打断了他,道:“寻个近点的地方烧,又不是只有厨房才有火。”
慧缘从善如流,闭嘴不再说。
闻辛知道,白云寺里的很多僧人遁入空门并不是因为其他理由,只是生计所迫罢了。像殷南宋那样的出身,想要吃口饱饭并不难,可有时候,或许连命都保不住。
慧缘最后还是领着闻辛去了厨房,伙头僧人还记得闻辛,见了她对她一笑。
慧缘好奇道:“你要烧什么东西”
闻辛道:“我新学会一些东西,烧给老和尚看看。”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慧缘从旁边偷瞧,看见了什么书帖,锦帕,香囊还有各种山水画或是人物像。慧缘道:“你竟学了这么多东西,怎么不给我也送一些”
闻辛道:“你个小和尚,我怎么说也是个大姑娘了,为了避嫌也不好给你送东西,不如等你圆寂了我再给你烧。”
慧缘和闻辛从不避讳谈及生死,此刻只道:“哎,女施主未免太过刻毒。”
闻辛道:“叫什么女施主,我是你师姐,没大没小。”
慧缘看了她一眼道:“师姐,你提醒我了。你比我虚长几岁,要死也是你先死。看来我是收不到你烧来的东西了,倒是你,有没有喜欢的,到时候我烧给你。”
闻辛也不生气,认真地想了想,道:“现在没什么想要的,也许以后会有,等我快死了再告诉你吧。”
闻辛没打算在白云寺久待,能重游故地,见见旧人已经很好,可再多待一些,她便有些触情生情了。
闻辛回到前边的禅房,里边只有侯夫人和曲如屏。闻辛想过去问问曲如屏的脚怎么样了,却看到曲如屏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先去找侯夫人。闻辛脚步一转,便朝侯夫人去了。
闻辛知道曲如屏是小心谨慎惯了的人,她能向曲如屏保证,自己不会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对她生出什么厌恶之情,却不会强迫她对旁人也简单大方。旁人的心,是她也看不分明的东西,又怎么能拿来与曲如屏作保证呢
闻辛走到侯夫人旁边坐下,被她留在此处的春华秋实立刻上前伺候她。
侯夫人温声问道:“回来的这么快,可还有想看的地方”
刚刚离得远,现下坐的近了,闻辛才看到侯夫人眼眶微红,有脂粉遮掩过的痕迹,只是到底没能尽数遮去。
闻辛道:“您怎么……”
侯夫人心知她可能是看出来了,有些狼狈地侧过身去,闻辛说出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当自己没看见,改口道:“等父兄他们回来,我们就回去吧。”
侯夫人这才转过身来看她,问道:“想回府了吗”
闻辛点点头,道:“嗯,想回家了。”
侯夫人双唇微动,眼里似有波光粼粼,她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外边人声,原来是浔阳侯回来了。
闻辛转身去看,浔阳侯步伐匆匆,面上似有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