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央赶来时, 二人一坐一站, 互不相视,似是陷入了僵持。
气氛正是紧张, 谁也不肯再多说半个字。
水面一片平波, 红鲤钻进水底, 透过清池,尚还可见摆动的鱼形耍的正欢。
活泼怡人。
他穿廊而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怎的又生这样大的气。”墨纹深服齐身,俊形长身玉立,威严夹带三分轻柔, 目如朗星。
白问月抬眼瞧见是他,并未答话。
魏央行至她的身旁, 提袍坐下。宋书弯身行礼, 微微斜目, 眼色极好, 顺势伸出了手:“贺夫人,坐。”
翻了两个空杯,垫了垫茶器,又放了下去。
转首同从香吩咐道:“去煮一壶新茶。”
从香怯怯地撇了一眼白问月,心中愤愤难平,但又见小姐面无别色, 并未执于方才的话,这才俯了俯身, 端起茶器退下。
宋书自觉退了一尺。
白问月冷着一双清眸,深觉意淡,展开华袖欲要起身,作势要走。魏央恰好伸出,握住了她。
“莫急。”
白问月蹙着眉头,猜不清他意欲何为,面上隐有不悦。
为什么拦她?
魏央弯了弯唇,看出她心中所想,温声同她解释:“有个好消息要同你说,”手腕用力,不着痕迹地将白问月拉回坐上,又道,“先莫要急着走。”
白问月同林双玉,皆因他的话,一头雾水。
面前的两人有这一日,魏央并不意外。
早在他陪白问月归宁时,便有所察觉,身为白慕石的长女,太尉府的大小姐,可白问月同阖府上下的关系,实在淡漠的出奇。
家人尤甚。
甚至还不如一些下人来的亲切信任。
白慕石同白王氏有愧于她,这无可厚非。
可那日白怀宁前来送画,让他依稀感觉的出,事情既同表面这样简单,又同表面这样复杂。
白怀宁送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了一个那样的时间来。白问月前去见他,也未有任何介怀和多余的情愫。
风轻云淡地出府,以及回身时的满面伤情,至今还让他记忆犹新。
他问了宋书其中的明细,听罢后心中只觉得,姐弟二人这样的关系纵是异母,未免太过疏远淡薄。
白怀宁习性所致,淡拒了她的好意,她如触寒刺,嘲不自知。若贺氏夫妇有朝一日视她为敌,憎她如仇,她又会怎样呢。
何况,自收下那副《比翼双飞》图之后,她便一直对这二人毫无保留。
魏央知晓她有所筹谋,也知晓她在运筹帷幄时尽力保住贺氏夫妇最大的利益。
比如性命,比如名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道物极必反。
白问月这样地倾尽全力,等到贺氏夫妇稍有质疑时,便是一发不可收。
魏央自认为不曾关怀过这件案子的任何,也无心插足与谢欢同太后的博弈,贺同章的生死从始至终,都是与他无关的。
但是,他却不能对自己的妻子坐视不理。
这才在得知她同林双玉产生问题时,主动出面,要做这个和事人。
白问月坐回了原处,冰霜凝眉,满面疑惑。
魏央今日进宫,她是知道的。
惯例请安罢了,有什么好消息?如果有,怎么可能会是她不知晓的呢。
再说了,便是真的有,也不该这个时候非要同她当着林双玉的面,若无其事地说。
约有须臾,从香端来了新茶,魏央接过,顺手沏了三杯。
自顾自将茶端至二人面前,又不紧不慢品了一口。
茶香浓郁,口感清爽。
二人一脸不解地望着他自行品茶,又悠悠地放下杯子,这才缓缓开口:
“我今日同太后请安,恰巧碰到了张太医为太后请脉。”他将白问月的杯子端起,后者疑惑地望着他,迟疑了一下,接过杯子。
他又继续道:“贺大人在我府上的消息人尽皆知,太后同我问起他现下如何,我如实答了。”
“早先贺夫人居于府上养伤,为了不走漏风声,我们也未曾寻过太医院,如今夫人好了,倒也方便太医院的人来府中为贺大人看看。”
太医院的院判张之仲,从医几十年,家中世代行医,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深得太后的欢心。
早些时候,白问月也曾想过请太医就诊,安心落意不说,还能省下几分繁琐。
可转念一想,太医院来来往往,人多口杂,那里还有谢欢的人,万一稍有不慎,林双玉的生死走漏了半点风声,得不偿失。
“你同他说了?”白问月忍不住问出了声,心中略作思索。
现下林双玉的伤势已不再需要大动干戈地守夜,太医出入将军府也就没了顾虑。
确实可行。
魏央摇头,又点头。
他答道:“我还未出声,太后便吩咐了张太医出宫后随我回府来瞧贺大人的病情。”
“现下他正在府里,我将他送去了临南院。”
之后便想着来寻白问月,将此事告知她,未曾想正撞见这一幕。
心下了然。
放心的话正欲说出口,白问月忽然回想起她方才吩咐从香的话。眼中的温色瞬间转回了清寒,抬眸向林双玉望去,刺骨的话还未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