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深,邢觉非才在医生的允许下出医。
平野佑太开车把邢觉非和俞襄送回去,却发现,这两人不仅住同一家酒店,就连小别墅也是隔壁到隔壁的关系。
让人一眼看穿的故作巧合。
俞襄也很意外。
意外的同时,又觉得这情况似曾相识。
只不过,今天三个人都折腾了大半天,当下是又累又混乱,根本没空考虑旁的。
道别时,平野佑太犹豫了下,还是对俞襄说道:“我后天就回日本了。明天晚上我们会在家里办临别party,准备了烟火,还有烤肉。奶奶特地嘱咐让我把你请来。”
俞襄故意看了眼邢觉非,问平野佑太:“我可以带个伴儿吗?”
某人无声冷哼:中国人为什么要到日本人家里过年?
可笑。
平野佑太眼神一黯,朝俞襄笑笑:“你怎么高兴怎么来。”说完便回去了。
通往客房的小径清幽狭长,走到分叉口,俞襄喊住邢觉非。
“老板,明天我带您出去玩吧?这边我差不多摸熟了,可以当向导。”
邢觉非手臂被水母蛰了,一个人不方便,很多活动都玩不了,俞襄觉得自己的提议合情合理。
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在借机约会。
身上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的邢觉非没有多话,只是忍住笑意嗯了声。
精疲力尽的两人就此分头休息去了。
第二天,邢觉非在药物作用下睡到下午三点才醒——手机倒是充好了电,却没开机。
懊恼地揉了下太阳穴,他简单收拾后匆匆出了门。
俞襄的房门敲不开,电话也不接。
生气了?
邢觉非给她发了条微信过去:【在哪儿?】
想想,他加了句:【昨晚吃的药有安神成分,起晚了。不好意思。】
【晚上请你吃饭吧。】
【龙虾或者牛排。】
【?】
几分钟过去,依旧没人回。
焦躁异常的邢觉非往酒店门口走去,路上三不五时拿出手机看看。
刚走到门口,他正打算再发条微信过去说点好话,就听路边有辆敞篷跑车嘟嘟地按着喇叭。
抬头,邢觉非看到了俞襄春光灿烂的一张脸。
将这辆骚粉色野马开到男人跟前,俞襄把墨镜拉到额上架着,俏皮地冲他眨眼睛:
“走不走?环岛半日游,刷脸上车,随行附赠多语种导游服务哦。”
邢觉非也摘下墨镜,手撑车门,探身过去,笑:“刷吧。”
“滴,美男卡。”
等人在副驾驶坐好,俞襄拿出个纸袋递了过去,外加一片湿纸巾:“这个点只能买到汉堡,您凑合垫垫肚子,绕两圈咱们吃大餐去。”
“不去平野家吃烤肉了?”
“大过年的跑别人家吃家宴很奇怪啊。到时间咱们去看看烟花,顺便和真知子奶奶道个别就成。”
行事作风,是一如既往的拧得清。
心情颇佳的邢觉非擦净手指,拿出根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薯条,咔,咬了一口。
淀粉和油炸焦香带来的简单快乐,让人一秒回到十八岁。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他寻根问底。
俞襄嘚瑟:“我问过医生,知道那药吃了嗜睡。磊哥也说您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这不正好补补觉么。”
看着虎彪彪的,没想到这么贴心……邢觉非灌了口冰可乐,这一秒,又爽又甜。
等他吃东西的间隙,俞襄随手拿起包里的手机看看,惊讶:“我没接到您电话呢,微信也是。”
“没事。”
“哇,真看不出来,您还会道歉?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哈哈。”
“……那我收回。”
“晚了晚了,截图为证。”
等邢觉非吃得差不多了,轰的一声,俞襄开着野马冲了出去。
租跑车环岛也是塞班岛的特色项目之一,俞襄来的第二天就试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平时热爱飙车的她当时只觉索然无味,跑了半圈就把车还了回去。
也许是司机当多了,副驾驶没人不习惯?
俞襄觉得自己真是贱得慌。
但,又贱又快乐呀。
他们的车沿着海滩大道一路向南,经过蓝色教堂,万岁崖,鸟岛,蓝洞……俞襄车速时快时慢,却并不打算停下拍照。
这些景点人来人往的,还不如车上的方寸空间来得自在。
异国他乡,远离束缚,俞襄身上的绳子早已松掉,灵魂预备出格,肉体蠢蠢欲动。
人少好办事。
开出去不知多久,远方天空慢慢从钴蓝变为由橙到紫的奇妙渐变,漂亮得像融化的马卡龙色冰淇淋;云朵消散,热度退下,连耳边呼啸的风声都温柔起来。
邢觉非将手架在车门上,顺势侧过头,看着俞襄不安分的发丝飘散再聚拢,稍稍入迷。
“我们去哪儿?”他问。
“您有想法么?”
“世界尽头。”
“啊,好主意。”
路过平野家别墅所在悬崖边时,俞襄放慢车速,指给邢觉非看:“先去吃饭?吃完我们再来——”
随着几声怪响传来,跑车腾腾地往前冲了几米,居然停住不动了。
邢觉非无奈一笑,默念:日常操作,学会适应。
下车掀开引擎盖检查了一会儿,他摇头:“应该是油路故障。打电话叫拖车吧。”
俞襄照办。
对方说,起码得四十分钟才能到。
“现在怎么办?”俞襄坐在车头,白色裙摆被海风吹得一鼓一鼓的,像株白色风铃草。
她想起自己随身带来的衰运,也觉得好笑。
虽然平野家就在几十米开外的山坡上,俞襄却并不想过去。
某个人也不想。
靠在车旁,邢觉非伸手遥遥往天边一指:“在世界尽头看风景。”
昼夜交替前,落日余晖携着最后的倔强,把海天之间的卷积云边缘镶上一道金黄;月亮和几颗孤星按耐不住露出脸来,晕着浅浅淡淡的白,在天边安安静静地等。
退潮的海水拍打着岩壁,声音远远的、懒懒的,一下又一下,让人心生安逸。
俞襄捧着脸看了会儿,音调软软的:“这是我第一次完整看退潮和夕阳呢。”
某颗星球上的小王子,一天要看四十三次日落。
幸福又孤寂。
“我去年就看过了。”邢觉非单手插着口袋,任微风抚乱他的发,“从下午看到黄昏,等得人都散了,船也走了,才回去。”
“你等人?”
邢觉非正欲说出实话,手机铃声响起:
“ifoundaloveforme,Darlingjustdiverightinandfollowmylead……”
黄老板的《Perf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