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弗说得都这么直白了,阮晴也不可能一味的憋着,她轻叹了口气,道:“周大公子……”
“叫我周哥哥。”
我不……
周弗上前,径直站到了阮晴跟前,伸手就握住了她的细肩:“叫我周哥哥,要不我什么都不听。”
这人,怎么能耍无赖呢?
周弗轻轻摇着她,求乞的道:“晴妹妹,你不是那等愚人,就算周家对不起你,可我清白无辜,哪怕你仍旧对我横眉立目,可你不能枉顾和侮辱我对你的一片赤诚之心。”
巧言善辩。
阮晴一句都不想听。她道:“你说对了,我就是愚蠢之人。你要嫌我枉顾和辜负,就别再白费心思。”
周弗倒笑出来,道:“你要非做愚妇,那我就做愚夫好了。”
正好是一对。
阮晴气得咬牙,别了脸道:“不听拉倒,我还不稀罕说呢。”
周弗又笑了,道:“正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说才好,横竖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事能阻拦我。我要让你看到我决心,相信我的诚意,最后接受我的真心。”
说得未免也太早了些。
他才十一,人生又那么漫长,谁知道变数在哪儿等着他和她?
阮晴和他说不通,简直要跺脚,她轻斥道:“松开,我该回去了。”
周弗凑近她道:“晴妹妹,你矫情什么呢?不该也都成了应该了,矫情还有什么用?”
她不叫他“周哥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俩人的纠葛越来越深,以后也只会有更多的纠缠。
她退让、逃避、推拒,都是徒劳和无用的?
又何必做这种撇清的姿态?
阮晴气得头晕,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怒意。
周弗松开她,正色道:“多谢晴妹妹记挂,我送你回去。”
阮晴有些悲哀的望着周弗。
周弗的心一下子就醉了。
阮晴轻柔的道:“周哥哥,你何苦对我一个弱女子苦苦相逼?是不是当年顾家败落,家母一个人流落到公主府,令尊就是这样待她的?”
周弗被噎住。
一个漂亮的罪臣之女,面对着那样一个俊逸且心仪的男子,不管他做出多少凶恶面孔,只怕她对他仍旧是心之所向。
但凡他肯给她一点儿好脸色,一点儿柔情,她就觉得哪怕被他亲手打进地狱,滋味也是甜的。
周弗现在的种种举动,和当年的周助有什么区别?
周弗不愿意自己被……
尤其是被阮晴,这样粗暴的与父亲周助相提并论,他咬了咬牙道:“我和他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你说你自己被辜负,那我呢?是不是只有我顺从了你的心意,才叫你不被辜负?”
周弗如遭雷击。
他艰难的克制着自己骨子里暴戾的情绪,勉强道:“我的心意,晴妹妹是一直明了的。”
阮晴扭脸,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两个初相识时还是孩子,这几年渐长,就算他渐渐明晰他的心意,可这份心意怎么就笃定是爱而不是“求不得”的不甘?
“那么晴妹妹可否扪心自问,你对我的心思究竟是什么?”
阮晴冷酷的道:“诚如令尊所说,你只是我的仇人之子,仅此而已。”
是吗?
周弗听了阮晴的话反倒笑了,哪怕晴妹妹说她对他全无感情,只当陌生人,他也信。
偏偏她说是“仇人之子”。
周弗心底不无雀跃,他道:“人心岂是能以三言两语就能窥得全貌的?你若是拿圣人之言来借比,我或者还肯相信三分,可你不该拿家父的话当成说辞。我自认和他相处这么多年,他的心思不能全知,也比你知道得多。”
知道什么?
阮晴自悔失言。
的确,她说什么不好,干吗拿周助的话当成说辞?
不过她岂肯认输,冷笑道:“你又知道什么?别跟我说他们两个是因恨生爱,因爱生恨。”
周弗温柔的望着阮晴,道:“难道不对?从前你我都小,认知里只有纯粹的黑与白,好和恶,爱和恨,但是现在呢?你还能轻易的论断生活非黑即白吗?就比如说一株药草,纵然有起死回生之效,可它就没有一点儿毒性吗?”
阮晴还真不敢这么笃定,有的药明明是剧毒,可只要药量合适,同样有治病之效。
这还只是药草,不是人心,不是世事,所以哪有什么非此即彼,非黑即白?
周弗又问:“恨从何来?”
阮晴无言以对。
她不理解周助的恨从何来,但她明白她对周弗的恨从哪儿来。
周弗又问:“爱从何来?”
阮晴讽刺的道:“什么爱?不过是见色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