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想知道关于顾梅的事。”
长宁公主困惑不解的望着周弗,忽然又扁嘴可怜巴巴的撒娇:“弗哥儿,你是最有善心的孩子,一定不忍心看着母亲受苦是不是?你去求你爹,让他放了我吧。”
她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像个小姑娘,可衬着她可怖的容颜,怎么看怎么起鸡皮疙瘩。
周弗沉默,他已经习惯甚至麻木母亲的疯疯颠颠。
他不确定她是真的,还是在麻醉她自己。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法给她一个确切的承诺。
侍女上前,屈膝一福,对周弗道:“该给公主服药了。”
这是变相的逐客令。
周弗退后一步,看向阮晴,他眼里是绵长的悲切和愤懑:“不用再问了吧?我爹和我娘,他们这一对夫妻,是害死你娘的罪魁祸首。
不过一个是推手,一个是帮手,都罪孽深重。我娘已经遭到了报应,你就是想清算,又能如何?让她死,对她来说倒是解脱吧?”
阮晴茫然的走出偏殿,脑海里似乎还回旋着长宁公主的狼狈模样。
她恃权行凶,罪无可恕,理当一命抵一命。
可她分明已经受到了惩罚,所受苦楚,和当年的母亲所经的没什么差别。
都是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一朝跌落到尘泥,而且日后无望,她自己都不确定还能不能从泥泞中爬出来。
但阮晴并不觉得有报复的畅快。
也许是因为这报复并非来自于她?
身前有人挡住她的去路,阮晴懵懵懂懂的抬头。
周助那讥诮又寒凉的眼神就一直撞进阮晴的心里,她一个激灵,猛的醒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
俩人倒是异口同声。
阮晴仰着脖子,微眯眼瞳,她顽强的恨意抵过了她对周助的惧意,道:“我来见你。”
“呵。”周助看一眼她身后的周弗,挑了挑眉,视线落到阮晴身上,道:“见我?”
对。
周助将阮晴带到一处凉亭,撩袍坐下,目光咄咄的直视阮晴:“有事?”
周弗没进来,背手站在凉亭外头。
阮晴也压根不需要他压阵,她理清头绪,问周助:“我想知道我娘的事。”
周助呵了一声,讥诮的问:“我以为你自己编也编出来了。”
是讽刺她蠢吗?
阮晴气怒交加的道:“我要事实。”
又不是说书,她干吗要用编和想像的?
“事实?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每个人说的能一样?立场不同,事实能一样?在长宁公主的心里,你母亲是狐媚惑主,抢她夫君的狐狸精,死有余辜。”
他怎么能这么说?!
阮晴脑子嗡了一声。
周助说话尖刺刻薄,但基于她对长宁公主的仅有认知,她想像得出来。
长宁公主偏狭骄狂,因一己之欲,便能枉顾他人生死。
她已经领教过了。
对她尚且如此,对母亲只有比对她的手段更狠辣百倍。
但所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都是周助吗?
长宁公主最该恨,最该对付的人应该是周助,不该是自己的母亲。
周助淡漠的道:“对我来说,你母亲仅仅是仇人之女。”
所以无关爱恨,只余报复。
阮晴鼻子一酸。
母亲短短又痛楚的一生,由当事人追忆起来,不过廖廖几句话。
她哽咽着问:“那我爹呢?”
“不知道。”
阮晴瞪大眼睛,不相信。
周助道:“你母亲曾是我府中婢女,后来被我捉奸在床。自那之后,我便再未与她有任何瓜葛,至于谁是你爹,我确实不清楚。”
这是说母亲水性淫#荡吗?
人死了,他还活着,所以他就可以大肆侮辱了?
阮晴咬牙问他:“那沈公子呢?你说他是我爹的。”
周助笑了笑,道:“我不过以常理推之,至于是不是,我怎么清楚?”
好,他倒推得干净。
这不乏有他推脱之词,阮晴也没指望他,她自己去找。
可周助随即道:“只可惜,他如今已经死了。”
死……阮晴气得头发昏,只能虚浮的问:“他到底是谁?”
“没落士族,风流多情,喜粉墨重彩,好梨园名伶。”
他轻蔑的道:“蝼虫鼠蚁而已。”
得……横竖人都死了,他爱怎么编排,也没人能跳出来指摘他说得不对。
周助不耐烦的问阮晴:“还有要问的吗?”
阮晴抬头,问他:“既是两家有仇,你又何故纵容令郎与我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