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公主府升起了熊熊火焰,直把天都照亮了半边。
天不亮,周助便带着一队侍卫,纵马进宫。他是大理寺卿,又是驸马,口称“有急事”,侍卫们并没多查,只验过了腰牌,便放他进宫。
大明宫像一只黑沉沉的巨兽,只在外围挂了一圈灯笼,除此便深陷在黑暗里假寐。
总管太监黄兴手持拂尘,小步急走,直迎到门外,对站在殿外的周助躬身道:“周驸马,陛下前日服了丹药,此时正在闭关之中,早就下了御旨,不论是谁,一概不见。”
周助在心里嘲弄的笑了笑。
说是闭关,可丹房里的十二个不到十岁的幼童又怎么算?
平元帝苦求长生,千寻万访,终得了个道教高人。
这人自称龙虎山的嫡传弟子,已经过了古稀之年,却面色红润,头发漆黑,步履轻盈,横眉阔目,一表人材,有如四十许人。
平元帝对他是一见如故,最后连朝都不上了,由他怂恿着又是炼丹,又是修道,还特意建了丹房,时不时的就闭关十天半月。
平元帝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后宫嫔妃众多,虽不至一夜御数女,但也夜夜不落空。
闭关要清修,他怎么肯舍下七情六欲?
那道士便教他双修之法,是以每次闭关,都要带十二个幼女。
且不说这并不是秘密,就算是,以周助的身份,想知道也不难。
他拱拱手,递了个盛满碎银子的荷包过去,道:“有劳,等陛下出关,跟陛下说一声,公主府遭了刺客。”
“呃。”黄兴袖了荷包,面露难色,问周助:“公主可还无恙?贼人呢?”
“幸得上天庇佑,贼人已经伏诛,公主也安然无恙,只除受了点儿惊吓。周某此次进宫,一则是向陛下道恼,二则是想请太医为公主诊治。”
黄兴点头,道:“公主大福大贵之人,些许宵小,恐不能犯禁。既如此,还请周驸马去回过皇后娘娘,一应事务,请娘娘做主。”
周助本来也没指望能见着开平帝,当下顺水推舟,径直去见徐皇后。
徐皇后是个性情温软的女人,出身寒微,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和几分小聪明,才有今日之地位。
先后并无所出,徐后则生了四儿三女,太子已立,又有皇太孙,整个大梁朝几乎都在她这一脉之下。
她这一生,尊崇已足,是以历经二十多年的宫廷生涯,就显得富足而脑子不怎么灵光。
听说周助求见,徐皇后还蹙起细眉,同身边的嬷嬷道:“长宁倒是有些日子没过来了,她不来,倒让个驸马来……”
嬷嬷垂手道:“想必是公事,不是说陛下又闭关了?”
徐皇后点点头,又道:“真要是军国大事,自有丞相和朝臣们做主。算啦,宣他进来吧。”
周助进门便跪下道:“请母后替儿臣做主。”
…………………………
阮老太太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让阮晴搬过来,就打算替她张目。
因此在晚饭前,趁着所有人都在,就把他们都召集到了自己这里。
她望着底下儿孙,颇是欣慰。
淡淡的开口道:“这些日子我也想了想,还是把晴丫头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见底下的儿子、媳妇们要开口,她轻轻一摆手,道:“你们的孝心我都懂,可我确实是上了年纪,有今儿没明儿的了。”
她慈爱的视线掠过小哥几个,小姐几个,微笑道:“你们也别嫌弃曾祖母偏疼晴丫头,她没爹没娘,不比你们,所以我就多疼她一些。”
阮泓目光朗朗,望着坐在阮老太太身边的阮晴。
她托着小下巴,目光看似专注,神情看似认真,可那焦点没对准任何人。
他挪开视线,先道:“我们各有各的事,反不能日夜在曾祖母跟前尽孝,有四妹妹代劳,我们感激不尽。”
他先定了调子。
阮老太太点头,道:“泓哥儿说得,正是我想说的话,晴丫头在我这儿呢,一是尽孝,二则,我想亲自教导她几年。当然,并非说你们对晴丫头不够好,只不过你们都忙,我又不是老得动弹不得,能替你们减轻些负担也是好的。”
她看向阮大老爷,道:“这些年,家里日子过得紧巴,我其实并不曾攒下多少私财,有一些,都在这里了。”
说着,张嬷嬷捧着个匣子上来,直接递到阮大老爷跟前。
阮大老爷是无意跟兄弟、侄儿们争这些黄白之物的,当下道了声“惶恐”,只略看了一眼,就给了阮二老爷。
阮二老爷大略翻了翻,道:“母亲大可不必,这是您自己的东西,愿意给谁就给谁,儿子们不挑。”
阮老太太一阵暖心。
这儿子虽不成器,可那也只是不符合世道对他的期望,这孩子天性淳朴,说到底心还是良善的,没白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