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响起接二连三的尖叫。
周助眉眼一横,短短一瞬,视线已经在立冬和冬至脸上一掠而过,最后,他深深的蹙眉,把如一鹰隼一般锐利的视线,定定的落在阮晴脸上。
阮晴小小的一团,坐在马车里,精致的五官仿佛画上的娃娃,又可爱又讨喜。
此时她眼仁漆黑,正怜悯的望向周弗。
周助的心脏仿佛被谁揪紧,疼痛如潮涌般袭来。
他再强悍,此刻也如巨浪中的溺水者,无助又窒息。
周助死死的勒住马缰绳,手心被勒出了红痕,他犹不自知,兜马转了两圈,他反应过来,逼停马车,凶狠的问车夫:“车中何人?”
车夫倒认得周助,不敢惹他,忙下车回道:“是工部阮侍郎家的四姑娘。”
无需知道她姓什么,是谁家姑娘,只因着她这张脸,周助不没打算放过她。
他跳下马,径直向马车走来。
阮晴懵懂的转过脸来,看他一步一步由远及近。
凭着求生本能,她察觉到了害怕,连心跳都背叛了她的意志,随着他的脚步声怦怦作响。
可容不得她害怕,周助一手扯下车帘。
阮晴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只在一刹那,对周助厌恶、嫌憎,又夹杂着害怕。
可她还是勇敢的对上了他的眼睛。
周助定定的盯着阮晴,似乎要望进她的骨头里。他瞳仁漆黑,暗里蕴藏着汹涌的风暴,仿佛要将阮晴裹挟走一样。
他眼神太锐利,仿佛下一刻就能揭开阮晴的皮囊,把她的灵魂揪出去,像刚才一样加以凌迟。
阮晴却不避不躲,径直迎上周助的视线。
周助倒是歪了歪嘴角,笑了:“小姑娘,你是谁?”
阮晴小小的眼睛瞪得溜圆,任性骄纵的道:“我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讨厌他,就像讨厌凌家人,所以不想和他说话。
周助高大的身形不易察觉的晃了晃。
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站在顾家的后花园等着大理寺卿顾修远,正百无聊赖之时,有个粉嫩的小姑娘手里捧着一束花,歪头站在他面前,问他:“你是谁?”
他那时才是十四岁的半大少年,背负着周家的血海深仇,隐姓埋名的长到这么大,对顾家人尤其没有耐心。
他淡淡的嘲弄的道:“我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世事弄人,如今轮到他被个小姑娘嫌弃了,还是和顾梅生得十分相像的小姑娘。
这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吗?
周助伸手扳住阮晴的肩,把她拖到自己跟前,完全没有手下留情,也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
他俯首和她对视,道:“有关系如何,没关系又如何?”
他语气虽轻,却满是寒意。
阮晴疼得皱眉,眼里汪了一层水雾。
顿了顿,软化下来,朝他软软的笑着道:“有关系我就告诉你。”
“嗯,你不告诉我,我就掐断你这细嫩的小脖子。”
他说得十分温柔,可却又如此血腥。
阮晴脸白了白,怯怯的道:“我叫阮晴。”
“姓阮啊……”他又盯着阮晴打量了一回,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里满是恶意,阮晴更觉得莫名其妙了,抿着唇,倔强又恼怒的盯着他。
周助笑罢,问:“你怎么在这儿?你家大人呢?”
立冬道:“我家四姑娘是陪着老太太去大兴凌家……”
她偷瞥了一眼周助,才又道:“祭拜姑奶奶,四姑娘身子不舒服,又乏人照料,老太太说先送四姑娘回阮家。”
周助浓眉一挑,眼神带了些嫌恶,问:“谁死了?”
“是我家姑……姑奶奶。”
立冬心底有些愤恨,女子闺名,岂是能随便说给人的?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识趣,还问个没完了。
可她不敢不答:“阮家的姑奶奶,阮梅。”
周助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顾梅啊,她死了……啊。”
立冬怔了下,不知道他说谁。
周助悟过来,重申道:“阮梅?”
立冬才点了点头。
这人莫不是个疯子吧?
对他自己的亲儿子下手这么狠,听这语气跟姑奶奶也似有仇有恨的,谁招他惹他了?
周助问阮晴:“你和顾梅,不,是阮梅,什么关系?”
阮晴还是不说话,眼里是迷茫,有如白雪,漫天遍地,周助一眼即知她是真的不知道。
他看向刚才说话的立冬。
立冬不敢不答,道:“姑娘管姑奶奶叫一声姑母。”
周助接连呵了两声。
据他所知,阮家正当年的,只有阮家大爷和二爷已经成亲有了孩子,但还真没听说有个叫阮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