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实意淡笑:“遵旨。”
“爱卿神勇,佩剑鱼肠,望爱卿日后亦莫辜负了鱼肠的名声。”
鱼肠剑,乃勇绝之剑。
从书房出来,郑实意越发明白皇权之重。
尽管圣人缠绵病榻许久,终究还是手握大权的皇帝。
而皇帝,就算在病中,也是算无遗策,将所有都牢牢地掌握在手心里。
回忆方才情形,只怕圣人对柔王之事早有论断。
正如她所想,圣人已然对柔王起了疑心,纵然方才圣人呵斥于她以下犯上,实则是智珠在握,不愿提及罢了。
而最后圣人看似关心她在右武卫中如何,才是真正的暗藏了杀心。
鱼肠,一往无前,曰勇绝之剑。
圣人是要她识时务,全心全力扶持太女殿下。
郑实意微微抬头,慢慢走出皇城,翻身上马。
“今个儿这么早”苏妙安打着哈欠打马到郑实意身侧。
郑实意回首:“如今要回府了。”
苏妙安攥紧缰绳:“我现下日日入政事堂议政,也不得个松快,”说着叹气,“还是想念从前与你们一起信马由缰的日子。”
郑实意淡笑:“你只管去圣人面前请辞,过不了几日就能像从前一般自在。”
苏妙安摆手:“罢了罢了,都走到这里了,哪有退出的道理。苏太傅如今与我同在政事堂,见到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便欢喜。”
“晚点忆醉司,我请客。”苏妙安翻身下马,自有马官牵了马去喂食。
苏妙安一步一步走进皇城,长长的城门吞噬她瘦弱的身躯,与城门中心的黑暗混为一体。
走到另一头后,整个身躯的轮廓又显现出来,坚韧而又脆弱。
是的,脆弱。
郑实意在她的背影里看出了脆弱。
自小得不到肯定的孩子,终于用她自己的方式引起世人的注目。
二十九岁的宰相,名动天下。
纵然她当了宰相,入政事堂议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门下谋士如云,背靠凤翎,可她不快乐。
苏妙安不快乐。
郑实意摇头惋惜,驱马赶回存静斋。
柔王府内,荒唐事依旧在上演,怀柔醉生梦死,与面首嬉戏玩笑,高安数月前还是宠冠柔王府的高安。
数月前,高安出言讥讽常宁以至失宠,同时怀柔转宠王君常宁。
若非常宁所劝,怀柔甚至想将高安驱逐出府。
高安如今虽留在府中,却是没有往日的荣光。
他从前宠冠柔王府,面首们无一不避其锋芒,奉承巴结他,如今大抵多是讥讽嘲笑,甚至令他屈辱。
俗言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拔毛凤凰不如鸡。
高安算是有切身体会,一如现下,坐在院中浆洗衣物。
自打他入柔王府,一向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从来不曾体会过冷遇是什么滋味。
他想不通怀柔为何突然就变了心意,难道是知晓了他是翎王派来的死士
这不可能,倘若怀柔知晓,她又怎么会放任自己留在府中,最受不住背叛的怀柔该一剑杀了自己才是。
其实高安并不在意他的处境,富贵也罢,清贫也罢,活着就好。
他是死士,一个命运不由己的可怜人。
翎王要他做怀柔身边的眼线,他便被送入私娼,站在台上卖笑,再由怀柔出了万两黄金将他买回府中。
他阿谀奉承,极尽谄媚与讨好,一步一步走进怀柔的心里,成了她信任的面首。
然后慢慢掌握怀柔的动向,再将怀柔动向传给翎王知晓。
作为眼线,他出色地完成任务。
翎王掌握了怀柔贩卖五石散的绝大部分信息,手里甚至还有一份名册,名册上记载着与怀柔有交之人。
只要这份名册与五石散之事大白于天下,怀柔难逃一死,翎王兵不血刃就能解决自小死敌。
高安铺平洗好的衣物,坐下浆洗其余衣物。
思索间动作慢了点,当下有一根竹条抽在他原本细嫩的胳膊上,红痕乍起。
“还当自己是住在有栖楼的宠君,没了王姬的宠爱,你只是个从私娼来的下贱东西。”管事的啐道。
高安低眉顺眼:“是。”
很快又一条子抽下来:“知道了还不快干活,这些不洗完别想吃饭!”
高安怔怔盯着红痕,咬唇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