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梦见许是躺在血泊里, 手无力的下垂,就这样闭紧双眼离她而去。
郑实意倾身对上许是的目光, 似乎有一层薄雾笼罩着细长的桃花眼。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郑实意一字一句, 恳求中带了分威胁。
许是瑟缩后退, 郑实意却不准他再退,也怕他滚下榻去。
她翻身堵住他的去路,手直直的支着上身,缓缓摩挲他光滑的脸颊。
很好,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不似梦中那副令人见了恐惧的模样。
“你不会像梦中一样离开我的, 对吧”郑实意又问。
许是吞咽口水,下意识道:“不会。”
郑实意莞尔一笑:“那我们就约定好了。”
压迫感骤然消失,郑实意躺回属于她的位置,最近是她太疲惫了, 才会做这样的梦。
手覆在额头上, 郑实意轻轻一叹:“总感觉大家的情谊都变了。苏寻欢在朝堂上叱咤风云, 手段了得,已有一批心腹之人。我看着她手摇团扇, 却再没有从前的风流倜傥。”
“从前纵马朱雀大街阳光明媚的五陵小姐们都长大了,她们卷入朝堂之争,为各自阵营而战。”
年少时不分阵营,大家一同赛马打猎, 饮酒赋诗,笑醉红楼乐坊。
及笄后真入朝堂,有了顾虑与亲疏之别,还有了尊卑等级。
相同的人聚在一起不外乎为了两个字——利益。
正应证了一句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你也不要多想,合则聚,不合则散。”许是安慰,突然道,“要不然你不要参与那些事了,你现在就辞官吧,像自隐一样。我们找处山清水秀之地隐居,不问世事。”
郑实意的下场令他害怕,护士小姐只给他看了个大概,唯独最后一幕铭记于心。
昏暗逼仄的牢房里,郑实意身着囚衣,蓬头垢面,形容枯槁,双眼无神,饮下鸩酒时嘴角上扬,好似终于解脱一般如释重负。
古代朝堂不好混,动不动就是满门抄斩,流放千里,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许是慢慢坐起身:“我说认真的,你辞官吧。”
郑实意朗声道:“天下未定,我又怎能安心辞官归隐。自隐终究是男儿,朝堂本就不是他长留之地。而我不同,若叫我一身才学荒废只为求自己身安,还不如叫我一头撞死。”
女儿有志,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许是捂住郑实意的嘴:“什么死啊死的,不吉利。”
他幼小的心灵才被护士小姐吓了一通,现下最不爱听死字了。
郑实意哈哈大笑,握住他的手不放:“我也就说说而已,有你在,我不会自寻死路。”
许是闻言一愣,终于明白郑实意为何会挂着笑饮尽毒酒。
她以最快的速度攻城略地,不惜动用数千鱼火以至南方诸国寸草不生,不过是将所有的留恋与仁慈都寄托在自己身上。
这想法虽是荒诞,许是直觉地明白这是最逼近真相的答案。
兰兰这人爱的真诚炽烈,太过刚强。
许是从来没有发现一个只有二选一的题目是这么难,甚至比从前四选一还要难。
回去。
可以再见到许女士和许先生,吃鸡小分队的队友……还有他所拥有的性别优势。
留下。
兰兰可以寿终正寝,周官人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一双儿女……
许是手放在凸起的肚子上,他在梦中看过他们的模样,很可爱。
“想什么呢”郑实意使了点力气捏醒面前游神的人。
许是慌忙回神:“没没什么。”
郑实意瞧出许是心不在焉,还欲说些什么,长乐推门而入停在屏风外。
“温少卿在前厅等候。”
温流找她有事,郑实意蹙眉想了想,她两人之间好像并无公事上的牵扯。
“可有说为了何事”郑实意起身。
长乐道:“温少卿脸色焦急,并未言明所谓何事。”
郑实意回吻许是,匆匆洗漱后赶往前厅。
温流已经喝了两轮茶,现下正添第三轮。
她见郑实意来挥退添茶水的僮儿,上前两步扼住她的手腕。
“不才受帝命暗中再查五石之源,如今查到了顾家远亲,”温流凑近郑实意的耳边低声道,“城西药铺的掌柜也抓到了,是太女君卫家的远亲。”
仅仅这一条线就牵扯出两位炙手可热的皇女,郑实意当下大惊:“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温流后退两步:“能否借一步说话。”
郑实意瞥了眼四下:“请。”
书房的门才关上,温流一撩衣袍跪地,郑实意转身只见人额头已紧紧贴着手背,赶忙上前扶人。</p>
熟料温流这看似文弱的书生跪的实在,怎么也拉不起,郑实意只好面对着温流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