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郑实意总说些甜的腻人的话, 许是听后一笑而过,他知道她这是在用自己的方法让他安心。
说来他算幸运, 碰上郑实意。
或许这是护士小姐给他的另一层金手指。
郑实意卷了《诗三百集》一首一首地吟诵,许是躺在摇椅上慢慢抚摸凸起的肚子, 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红梅清香,吟诵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许是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郑实意头一歪搭在柱子上睡着了。
扶着肚子小心起身, 许是扯过一块毯子给郑实意盖上,轻啄她的脸颊,由长乐和琴书扶着在院子里遛弯。
七个月了, 他怀孕七个月了。
说是怀胎十月,实则九月差不多就行,只看孩子想多久出来了。
怀孕后期, 许是脾气越发柔婉,郑实意手一挥便吩咐笑剑停了齐不语的公费休假。
齐不语在甄隽淄那儿赖了几日,最后还是乖乖回了存静斋。
她现下一身加厚戎服,噌一下从围墙上跳下来,嘴里咬着一片叶子。
呸了一声把叶子吐出来,齐不语乐呵呵说:“少官人让我去看大白,我看完回来了。”
“怎么样它长壮了没有”许是追问。
齐不语比划大小:“壮了, 还胖了, 能吃。这虎崽子看见我还直叫呢,要扑我。”
许是耷拉着头:“我都快一个月没见它了,也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我。”
齐不语安慰:“肯定记得少官人, 少官人对它多好啊。它要是不记得我就揍它,揍到它想起为止。”
“对了,大小姐呢”见是长乐和琴书搀扶着许是,齐不语只当郑实意不曾回来,因而突然生起了报复的心思,“可是早就下朝了,大小姐不会去哪儿游荡……”
话还没说完,一支银簪擦着齐不语耳朵飞过,上下颤抖两下钉在墙上,可谓是入木三分。
齐不语惊恐万分,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墙边摘下银簪恭敬地递向来人:“大小姐我错了。”
她不过是累了小憩一会儿,醒来没看见人出来找,结果听见她的好明卫故意泼她脏水。
郑实意想也没想取下头顶银簪掷过去,只看许是抿着嘴笑,她也就不和齐不语一般见识。
接过银簪斜插至发髻里,郑实意冷哼一声:“再敢在背后说我坏话,我就咒你一辈子讨不到夫郎。”
齐不语一听当场乐了,拍着郑实意的肩膀直道谢:“那你现在就咒我吧。”
她见识过许少官人磨人的功夫,宁愿孑然一身。
许是头一次听见人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再看向齐不语时就像看二傻子。
郑实意也是无奈一笑,两口子肩并肩转回屋子里。
长乐和琴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得,又被少爷抛弃了。
不过齐护卫这个要求,他们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一时间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发红。
许是拿着《诗三百集》自己看,郑实意则是在书桌前研磨,提笔疾书。
“你在写什么”
郑实意沾了沾墨水:“给实思去一封家书,叮嘱她多留意江南异动,同时问她平安。”
许是道:“朝中可是有事发生我看你最近嗜睡,总像没睡够似的。”
郑实意放下笔:“朝中的事自有朝中人忙,你呀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养胎。那些腌臜事说出来污了你的耳朵,叫孩子听了也不好。”
吹干墨水,郑实意将信折了两折放进信封里,唤来僵在院子里的齐不语:“让人送给实思。”
齐不语接过信封离去。
据她所知,郑实思最近正好又回了琼花道临州,做客于琼花书院。
琼花书院位于江南繁华正中,是特意开辟出来的清幽之地,乃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圣地。
郑实思受琼花书院庇护,旁人轻易想动她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能力与琼花书院相抗衡。
就算有与琼花书院抗衡的实力,也总会忌惮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遗臭万年。
五石散之事原以为只在京中流传,熟料温流越查越广,涉及范围已涵盖七道,其中以琼花道最为富庶。
富庶的琼花道究竟掩藏了多少能搅乱天下的毒药谁也不知,又有多少富庶之人是借着五石散的东风而起。
圣人虽下令不再追查五石散之事,一切似乎了结,可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此事牵扯之广已然威胁到国祚,倘若继续放在明面恐朝堂动荡,想必温流是接了密令继续在暗中调查的。
郑实意不敢想究竟是谁一步一步蚕食大鸢的官员,大鸢的女儿,大鸢的战意。
如今以苏无为为首的太女一派如日中天,凤翎势微困顿已有几月。
大鸢四周强敌环绕,北有林圩国力恢复,西有焉逻虎视眈眈,南有南疆大皇女敌视中原。
倘若大鸢女儿被五石散磨得一点战意都没有,那真是可怕至极。
柔王府上,常宁可以说是除了怀柔以外最名正言顺的主人。
可事实上怀柔连他的衣带都不曾解过。
高安乖巧地跪坐在常宁对面与他对弈,似乎对于他这只占了鹊巢的鸠并无不喜。
常宁眼神嘲弄,随意下了一子堵住高安退路:“你是谁的人”
高安眼神微动,随即温和一笑:“王君所言,奴婢不懂。”
常宁招来一白,将很久之前他留下的黑衣人身上的手串扔在高安怀里:“那夜我拦住了她,她不曾回去复命。”
“前一个人的命我留下了,后面来的那个人我隔三差五就能看见她黑色的衣角,可愁坏了我,”常宁拂了拂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梅花雪水煮茶自带甘冽清香,你尝尝。”
称心摆了一碗茶在高安面前。</p>
高安端起一饮而尽,笑道:“奴婢不懂这些,只觉得和寻常的茶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