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就是隆冬时节, 大雪纷飞掩盖牡丹城中的青瓦灰墙。
一个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满城张灯结彩, 为迎接新岁到来做准备。
周官人踏雪而来,许是懒洋洋地躺在暖炉旁不肯出门相迎, 事实上也没有人敢说他的不是。
六月孕肚已是很大,许是从来不知道他的肚子能撑这么大。
他总有这样的感觉, 只要肚子再大一点, 就会像无法承受空气的气球“砰”得爆裂开。
“爹。”许是懒懒地抬眼,手也只象征性的举起。
周官人看出他的懒怠,笑着让他不要动, 顺势坐到他身边:“你这孩子愈发懒了,从前见了我还要到院门口迎,现下只在屋中等着我来见你。”
许是平躺在席子上, 双腿自然分开,双手拖着肚子嘟嘟囔囔地抱怨:“爹您不知道,我一站起来就感觉肚子上的肉要往下坠,走路可累了。”
“你呀,就是媳妇惯着你,”周官人拽着他起身,动作温柔地不行, “她惯着你, 我可不惯着,男人家生孩子那可是顶要紧的大事,你要是不多走走生产时有你痛的。”
许是只好由周官人搀扶在廊下走了几个来回。
因着肚子太大他只能单手托着肚子, 另一只手托着腰,这才好受些。
怕许是踩着雪水摔了,长乐早早就命人在走廊上铺满绒毯。
周官人初见直叹暴殄天物,多好的大红猩猩毡,就这样从门口围着整个院子的走廊铺了一圈。
郑实意倒没说什么,只要于许是安胎有所裨益,这些个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仅不心疼,还觉得长乐办事得力,从盒子里随手抓了一把金叶子赏他。
为此许是的脸又皱成一团,那些金叶子是他名下的金铺掌柜送来孝敬他的。
下雪天寒,水缸上漂了一层浮冰,冰下红鲤鱼肆意戏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的样子。
许是戳了戳浮冰,周官人抬手就打开他的手指:“也不怕冷。”
许是委屈地耷拉下脸,泫然欲泣。
长乐在一旁福灵心至,拾起靠在缸旁的一根小木棍递给他。
周官人愣了片刻,回过神后许是已欢天喜地地接过小木棍戳水里的浮冰玩,吓得水中的红鲤鱼来回游动闪躲。
上次一根小木棍从天而降,它们便失去了一个小伙伴。
长乐覆在周官人耳边悄悄说:“少爷有身子后脾气大变,不能扭着他来,只能顺着。”
这他看出来了,长乐递木棍递得如此顺手,想必平时没少做。
突然许是像发疯了一样,木棍疯狂在水缸里搅动,吓得红鲤鱼们紧紧贴着缸壁游动。
很快许是手动不了了,只见一截绯红衣袖搭在他胳膊上。
许是当下甩脸色:“哼!”
挣脱绯色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实意退后两步先朝周官人施礼:“爹见笑了。”
随后屁颠屁颠地跟上许是,长臂一揽托住他的腰,关怀备至,“阿是怎么又不高兴了,可是因为今天的雪没有照着你的心情停”
要说许是有孕以来,确实折磨人。
陈岂和秦知安来了两回就不肯再来,只说他们之间的情意等许是出月后再续。
宁煜受了两次气后也不肯来。
倒是于医师每隔三日就上门为他把平安脉,看他时两眼发红,像是看见了完美的研究对象。
从郑实意嘴里得知于医师就是个医痴,当初也是她诊出他再不能生育。
许是只想说误诊害死个人,早知道他就一碗一碗的喝避子汤了。
事已发生,再捶胸顿足都是枉然,许是只好把这气化作孕期的怪脾气发泄出来。
齐不语已经在青楼睡了好多时日,原因无他,青楼装修豪华待遇好,不时还有美人绕膝跳个舞劝杯酒,公费休假的完美选择。
她是真受不了了,继续在家中待下去她能被磨人的少官人逼疯。
齐不语拉着周乐清的副将林尽欢吃酒,一杯一杯酒像水一样往肚子里灌:“我的好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家少官人有多难伺候。”
林尽欢笑笑:“有多难伺候”
齐不语脸色苦哈哈:“我就问你,初一的月亮怎么可能是圆的,怎么可能!我家少官人倒好,临窗闹了半夜,就哭月亮不是圆的。”
郑实意还能怎么办,哄又哄不好,只好唤来齐不语和甄隽淄两人。
在知晓郑实意的命令后两人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
无奈迫于大小姐的淫威,两人不得不想办法哄好少官人。
于是甄隽淄从库房里找出一块能盖住院子天空的黑布。
齐不语从库房里找出一颗浑圆的大珠子,洒上荧光粉后确实有几分月光的意思。
甄隽淄让人围成一圈站屋顶上拉扯着给布,好将原来的天遮盖住。
反正只要少官人瞧不见就行。</p>
齐不语那一晚可以说是耗尽内力,足尖轻点落在黑布上,举着发光的明珠当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