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爹来抱大郎, 也不知道是父子连心还是怎的, 才抱开一点,大郎便哇哇大哭。
秦知安哪里受得住, 连忙让奶爹抱回大郎, 接过大郎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哄劝。
“大郎乖, 大郎该喝奶了。”
许是脸色奇异, 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一句“大郎起来吃药了”。
像,真像啊。
宁煜无意间看他脸色, 关切道:“脸色这么难看,伸手, 我给你看看。”
许是咬着舌头才让自己没笑出声, 他从席子上起身:“没事, 约莫是人多气闷, 我出去走走就好了。”
“那好, 有事就让长乐来找我。”
许是头也不回,长乐这时候同其他僮儿不知在哪处玩耍,要找到他,还不如靠自己。
“怎么出来了”
郑实意一个女人不好在都是男人的厅里久留, 看了一眼大郎便出来庭院里玩耍。
她本在同陈舒蓉说话, 看见许是神色有异,当即撇下陈舒蓉朝许是走来。
许是头搁在她肩膀上:“我想笑。”
郑实意不解:“想笑就笑, 又没人不准你笑。”
许是摇头:“不行,这样对大郎不好。”
郑实意满脸疑惑:“你想笑和大郎有什么关系”
许是支支吾吾:“反正不行。”
郑实意笑了笑:“想笑又不笑,怪得很。”
“都说侯姬宠夫敬夫, 今日我瞧见了才知传言是真的。”一位摇着折扇的翩翩公子款款走来,走近了笑着打趣,略带慵懒拱手见礼。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冰沙,正是顾夙之女顾逢秋。
郑实意示意许是抬起下巴,含笑道:“旁人说这话也就罢了,偏偏是柴官人所言,倒让我觉着是在戏弄我了。”
眼神时不时落在顾逢秋身上,眼底笑意愈浓。
柴官人之威名许是略有耳闻,以前宴会都只是后宅官人们的宴会,见他温文尔雅,只在旁人嘴里听说过他的厉害,没亲眼见过。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柴官人训得妻主服服帖帖,端着碗冰沙跟在后面不敢有怨言,还要陪着笑。
“我还要去看看陈家的大郎,就先告辞了。”柴官人收起折扇,淡扫身后的顾逢秋一眼,便抬脚先走。
顾逢秋还能怎么办,自己求来的夫郎当然是顺着了。
“先告辞了。”
等人走远了,郑实意不客气大笑。
柴官人未出阁前确实温文尔雅,同人说话温柔的能腻出水来,一眼就让顾逢秋看上了。
那时就有同窗劝她,说柴官人由喝醋的柴老官人亲自,小心以后栽了。
初浴爱河的顾逢秋哪里听得进去,满心里都是柴官人温柔有礼的模样,日日写诗把柴官人吹的天花乱坠,当世绝无仅有的谪仙公子。
结果,当真称心娶到柴官人,顾逢秋才发现温柔的夫郎并不温柔。
“上了贼船,哪里还有下的道理,”郑实意一点也不同情顾逢秋,甚至想笑,“自己讨来的祖宗,供着吧。”
当初才娶到柴官人,顾逢秋可是写诗大肆宣扬心中愉快,在外与柴官人是一对璧人,恩恩爱爱惹得一众单身姑娘看红了眼。
许是只想到孽力回馈,秀恩爱就是死的快。
他摩拳擦掌:“兰兰,我两打个商量呗”
一见他试探的神色,郑实意顿时警戒:“你先说。”
“我也想当柴官人。”许是颇觉不好意思,说完这句话脸都红了。
郑实意靠在柱子上,嘴角上扬:“难道我对你就不如顾大对柴官人吗”
许是低着头,没看见郑实意戏谑的眼神,他摆手:“就……嗯,要不你也捧着碗冰沙跟在我身后走一圈”
“想什么呢”郑实意牵起许是的手,凑到他耳朵前,“不过我可以允许你在上哦。”
许是猛地抬头,欢喜道:“当真”
郑实意爽朗大笑:“哄你玩的!”
“我就知道……”许是哀怨,大概他是不能反攻了,就算他天天练武也敌不上自小练武的郑实意。
而且他的力气越来越小了,虽说身体除了怕冷没啥大毛病。
可他的力气就是在变小,真正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弱大小姐”了。
力量的流失令他恐惧,他害怕再过不久,他连三斤的铁剑都无法拿起。
提剑行走和手腕灵活的使用剑法是两个概念,倘若他只能拖着剑走,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
“宫里来人了。”
是太女殿下风未还,她的仪仗停在陈府外,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走进来。
风未珏则是稍稍落后她半步,再不似从前亲密无间。
大郎作为陈家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颇受陈贵君陈显和风沅的喜爱,宫里的赏赐足足是规制的两倍。
风未还笑意满满:“那时还说末濡找不到夫郎,没成想如今都有孩子了。”
陈舒微扶着秦知安的腰,好让他坐的舒服。
“殿下莫要打趣我。”
“女子娶夫、绵延后嗣是为天理人伦,你们瞧瞧她,这还不好意思起来。”风未还说话,是人都要给三分薄面笑一笑。
因而满厅哄笑,闹得陈舒微一个单身多年才娶夫的红了脸,就连秦知安也挂着笑。
以前以为自己是不愿意的。
谁人能想她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栽到她手上的人皆说她心狠手辣,在家中对着自己却是百般迁就,好似将所有温柔都留给他一人。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许是的头突然搭在郑实意的肩上,见到秦知安真心实意的笑容后,打心底里为他高兴。
“兰兰。”许是轻声唤。
郑实意:“嗯”
许是不答,继续唤:“兰兰。”
郑实意垂眸,温声细语:“什么事”
“就想喊喊你。”许是眼皮抬起,正好与郑实意四目相对。
也不知是谁眼里溢出温柔,化作淡淡薄雾笼罩着两人,将不相干的人都隔绝在外,好似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有案牍劳形,没有家长里短,就只有他们,互相属于彼此。
良久,郑实意捏了捏他的脸:“你又胖了。”
不论是公子还是姑娘,对于自己的体型都是很介意的。
许是像一头被踩到尾巴的猫,亮出爪子就要回击。
手被郑实意攥住:“想捏我的脸不行哦。”
宴正酣,丝竹管弦声不歇,歌舞欢乐,席上珍馐美馔,琼浆玉液在琉璃灯的映照下散发诱人气息,满堂华彩乐章。
彼时朱雀门外,穿惯了绫罗绸缎的官员身披囚衣,手脚皆戴镣铐。
在一群往日她们看来低贱的兵卒的驱赶下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南行。
这是第一批流放岭南的官员,她们的罪名是吸食五石散,犯了太/祖禁令。
总三十六人,最高的官至尚书省右仆射。
正是右仆射林渊,本该是告老还乡之龄,安享晚年。
熟料她曾得罪过太医署的人,如今排查吸食五石散的官员,可谓是风头无二。
她连反驳都不能,因为她是个没用的伴食宰相,她不懂医,三司会审的人也不懂医,就太医署懂。
所以,她要去岭南。
一轮明月当空,林渊抬头往,明月周围的星星好像也越来越亮了。
这是一个排除异己的好机会,这也是一个内乱的兆头。</p>
“快走快走,看什么呢!”兵卒拿着鞭子催赶,“再留恋京城有什么用,自己个儿要服用五石散,怪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