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少卿身为军中人,自然知晓军力如何。近年来连番征战,战事从未止过,赋税因战事之故年年在加,犹挡不住日渐空虚的国库。臣以为郑少卿所奏在理,当先找出五石散源头摧毁捣之,二是安抚南疆,以免南疆寒心。”许敛朗声道,“论私,臣虽要唤郑少卿一声弟妹。不过朝堂之上从不论亲缘,臣乃陛下亲封的御史中丞,自当秉承职责办事。”
许敛说得坦荡,大公无私,又提到日渐空虚的国库。
若真打起仗来,大鸢不会败,但也不会胜就是了。
苏无为眯着眼往龙坐上看,见风沅眼神松动,遂附和道:“臣以为许中丞此言在理,五石散这等毒物还是尽早毁去为上,南疆也该当安抚。”
许至出列:“南疆二皇女不日就要进京,贺镇国帝卿大婚。”
风沅缓缓起身:“如此,就依许爱卿所言。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及左右侍郎何在”
“臣在。”四人齐齐出列。
“朕命你四人三司会审,追查五石散一事,同时随太医署排查各个官员,服散官员皆不再用,流放岭南挖石头去。”
“臣遵旨。”
“李氏之女,十二年不准科考,翎王王傅李畅,削其王傅一职,闭门思过半年。至于李氏涉事其他人等,通通革去官职,流放云州。”风沅轻飘飘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
李家算是完了。
在这流动的大舞台上,一沉寂便是十二年。
十二年,物是人非,足够沧海桑田,桑田沧海。
宫女尖细的嗓音响彻太极殿:“退朝——”
三五一群的官员走出太极殿,方长恨笑劝:“你莫要恼。”
郑实意嗤笑:“有什么好生气的。”和酸文人气,不值当。
良久,方长恨仰天轻叹:“想不到竟然牵扯出五石散来。究竟是谁胆子这样大,敢碰五石散。”
郑实意摇头,看了眼左右周围低声道:“我早知青姐服散,曾私下劝过。去岁她与我见面,我见她精气神尚佳,以为她听进劝,熟料还是走上这条不归路。”
方长恨默然:“不然太/祖皇帝也不会强硬禁服五石散了,这东西,成瘾便难戒。”
“凤翎她恐怕又要受牵连,”郑实意瞥了眼被宫女唤去内宫的风未珏,“谁能料到李家惹出这一番事。”
偏偏李畅又是凤翎王傅,一荣俱荣啊。
“我听闻是秦老官人恳求陛下莫要留情面。”周乐清凑上前低低道。
又是良久沉寂,方长恨赞道:“十二年之期,换满门平安,秦老官人好魄力。”
“只可惜这份魄力这份情,李家人看不透。”
郑实意努了努嘴,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
正有三三两两的李氏女出言讥讽秦老官人大义灭亲之举。
存静斋,许是扯了根竹竿逗弄红鲤鱼,几条小的也都长大了,缸里热闹得很。
郑实意摘下点翠冠递给长乐,双手绕过许是腰身,头搁在他背上,声音里满是疲惫:“别动,让我靠靠。”
许是从未见过如此疲惫的郑实意,他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只怕打扰到郑实意调整情绪。
良久,郑实意握住他的手:“也只有你这番清闲了,当真是富贵闲人。”
许是转身将郑实意搂住:“朝堂上出事了”
郑实意摇头:“没什么大事。”顿了顿,“青姐是服用五石散过多,以至暴毙,并非南疆人的手笔。”
“那……”许是迟疑道。
郑实意牵着他的手走到秋千上坐下:“我总觉得这事和救你那人脱不开关系,只是你有承诺在身,我也不好逼你说出那人是谁。”
许是面露难色,他和兰兰是为一体,该无话不说。
只是常宁对他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卖恩人,否则他便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我就只问你,你的恩人可是京中权贵”郑实意淡笑。
许是点头,然后任凭郑实意如何试探,他都不肯再谈。
“也不妨事,”见许是心怀愧疚,郑实意安慰,“圣人命三司会审,这事总会水落石出。”
许是不敢细想,倘若常宁真和五石散有关,那常宁究竟要做什么事
从南疆人手里救下他,一面又栽赃陷害南疆人以至生死不容。他与南疆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非得要这样互相残杀。
郑实意轻笑一声:“你皱眉作甚这些事烦心事又打搅不到你游园赏花。对了,知安最近如何”
提起秦知安,许是当即喜笑颜开:“他呀,肚子大了好大一圈,身子笨重,不如从前灵活了。”
“已同他约定好了,他的孩子要认我做干爹。”许是兴致勃勃。
真好,不用自己生就多了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