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 伏尸百万。
急召大朝会, 凡七品以上皆在列。
太极殿上跪满朝臣,就连苏太傅苏无为和顾侍中顾夙都不例外, 她们额头搁在手背上不敢言语。
风沅已经骂了她们快小半个时辰, 添茶水的宫人来了两次。
风沅掷下一张纸, 轻飘飘的纸飘飘然落在御阶上:“太/祖皇帝明令禁止五石散, 你们看看,看看这张供纸, 李氏女李青实为吸食五石散暴毙!”
“温爱卿。”
温流被点到,她缓缓起身迈着四方步走至正中跪下。
“微臣在。”
“来, 你对着满殿的文武大臣说说李青的死因。”
“微臣遵旨。”
温流声音不大不小, 正好能让殿中所有人都听见, 朝堂上李氏女皆俯首, 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以权威胁大理寺交出李青尸骨也就罢了, 更重要的是李氏女贿赂验尸仵作,混淆视听,将温流注意引向他杀,更甚者是将李青之死安在南疆头上。
话至最后, 自小教导翎王的王傅李畅已是满头大汗。
李青是她侄女儿, 她确实知晓侄女儿在服散,也曾劝过, 但到底并非亲女,不好管教。
事发后,让李氏女上大理寺闹确实有她推波助澜。
那帮子小辈也怕服散之事查到自己头上, 找仵作做了个假。
熟料最后因着青竹道都督之女莫云的发现,李青尸骸上有烟灰,而只有南疆人才抽旱烟。
如此一来,可谓是如有神助,她们便顺水推舟将事都推到南疆人身上,摆出一副受害者姿态。
现下东窗事发,到底是祸到临头。
圣人震怒,一为五石散暗自流传一事,二为大鸢与南疆的关系。
近几年大鸢边疆时有战事发生,蕞尔小国不足为惧,唯独焉逻、林圩、南疆与雪域不可小觑。
雪域如今还好,尚在掌心,可上朝一乱,雪域飞还留就不一定了。
且若与南疆闹翻,促成焉逻与南疆联手,届时又是多少人埋骨他乡,又有多少母父失去女儿,夫郎失去妻主,女儿失去母亲。
李畅迈着沉重的步子出列,摘下头顶点翠冠,坠着流苏的点翠冠在碰到青石砖上时,声如泉涌。
“臣有负陛下信任,管教无方,还请陛下恕罪。”李畅一息之间仿佛苍老十岁,额上皱纹透出沧桑感。
风沅发了好一通火,现下也平复下来,她神色淡淡的,叫人看不出是喜是怒。
不过朝堂上的都是人精,这事绝对喜不起来,那就只有怒了。
苏无为垂首作壁上观,眼底全然带了看好戏的意思,只可恨这事不好火上浇油。
李家姑娘服散是摆在明面上的事,这背地里究竟有好多大家却猜不透。
万一浇一桶油,泼在自己身上,惹得野火焚身,那可就不太妙了。
说来翎王王傅这事做的不地道,若是圣人真怪罪下来,说不定还要牵连到翎王。
顾夙那老东西,终究还是要输给她。
风沅手指微动,并不言语。
郑实意举着朝笏出列:“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风沅淡淡扫了她一眼:“准。”
郑实意遂朗声道:“臣父本为李家子,李家为臣父家,该当避嫌。可臣毕竟受陛下恩惠,如此时候自当为陛下排忧解难。
“故臣以为当下首要是查出五石散来源并摧毁,再是安抚南疆。南疆局势若是不稳,易冲击南园,南园才经战事,元气大伤,尚在调养生息。
“且南园一向是我大鸢南方军事重地,倘若南园破,南方异心的蕞尔小国拧成一股绳绕道黄花,可直逼京城牡丹,届时国危矣。”
“大胆!”侍御史上前呵斥,“我大鸢以武开国,兵将骁勇善战,纵然与南疆翻脸,那又如何我上朝之国,还怕区区属国,更莫少卿之危言耸听。”
又一侍御史出列:“起奏陛下,郑少卿混淆视听,看似光风霁月为大鸢谋,其本意实为父家脱罪。”
“莫不是郑少卿经由雪崩一事怕了打仗,腿脚发软不敢再上战场”也不知谁人出言讽刺。
周乐清站在殿外拳头紧握,若不是有人死死拦着,她只怕要冲上殿指着那人破口大骂。
方长恨却是在殿中,他冷笑一声:“方才这话是哪位大人说的,不若便让那位大人亲上战场算了。若是被吓得尿裤子,还是快些同郑少卿磕几个响头当做赔罪。”
讥讽之言臊得那人隐在人群里,不敢再言。
不过方长恨话音才落,朝堂上又炸成一锅粥,互扔朝笏,就差脱下鞋子当武器投掷了。</p>
风沅扶额,等她们吵声小些了,才命宫人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