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倚在床上,头发松散,额头上的汗水一颗一颗地落下,酥酥麻麻地感觉霎时袭遍全身。
腰椎上丝丝麻意让许是止不住一颤一颤的,眼睫不停地一开一合。
手覆在郑实意右肩处的狰狞伤疤上:“那时候疼吗?”
郑实意抬手攥住他的手腕:“不疼。”她手划过他左肩胛处的伤口,伤口早就好全,只是留有疤痕。
“为什么不用我送给你的药?”郑实意询问。
许是自豪地说:“这可是我保护你的勋章,怎么能让药抹去它的存在。”
良久,郑实意轻叹一声。
然后将头埋在许是的脖子上,热气就这样喷洒在许是的耳朵上,激得他鸡皮疙瘩起了又起。
他只感觉自己忽然间从草原来到茫茫大海之上,海水碧蓝一望无际,他如一叶扁舟漂浮在滔天巨浪之上。
为了不被海浪打翻,他只好死死地抓住船沿,低低的嘶吼,由远及近的浪花,还有……
许是猛地勾住郑实意脖子,努力把她往下压,腿抬起想要翻身。
熟料郑实意抬脚压住他不安分的腿,轻笑一声:“心肝儿,你可真棒。”
许是手重重搭在锦被上,宣告反攻失败。
郑实意逗弄他:“你唤我一声妻主我就让你。”
许是头一偏:“不。”
郑实意手指穿过他的长发:“真不?”
条件诱人,许是思考了一下:“就一声?”
郑实意点头:“就一声。”
许是声若蚊子:“妻……妻主。”
郑实意霎时眉开眼笑:“大点声?我没听见。”
许是恼怒:“你……”他左顾右盼,又喊了声,“妻主。”这回他就不信郑实意听不见。
郑实意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我喜欢听,再唤几声来听听。”
许是咬牙:“不,说了一声就一声,何况我都喊了两声。”
郑实意状似无奈:“好吧。”
一瞬间又把许是拉回茫茫大海之上。
梳妆台前的红烛,蜡油一点点滴在灯托上,直至最后灯芯燃尽,只余红烛躺在灯托上。
郑实意捡起地上的宽松衣袍套在身上,又贴心的为许是套上衣袍,她温软的唇落在他的额头:“我抱你去沐浴。”
许是撑着腰站起来:“不用,我能走。”
他从房中的一处暗门走到偏方,一桶冒着热气的水摆在屏风后,他眼角抽了抽,果然都是准备好的。
整个人沉入水中,许是深深为今晚的表现羞愤。
他真是被郑实意治得一点面子都不剩,想想最后在她逼迫下叫得那几声妻主。
啊,老天爷啊,为什么刚刚不收了他。
郑实意匆匆沐浴顺道瞥了眼浴桶,没看见人影,这还得了。
她推门而入,找到沉在水底下的许是,水面咕噜咕噜冒着泡泡。
见状她轻笑一声,撩起衣袖,双手插在许是胳肢窝下,用力一托把他托出水面。
许是生无可恋:“我累了,我是真的累了。”
取下屏风上的干净衣袍给许是穿上,她牵着他的手走向被人整理干净的床上:“睡觉吧。”
许是一哆嗦,防备道:“还来?”
郑实意幽幽瞥了他一眼:“你若想也不是不可以。”
许是麻溜地躺进里面:“不了不了。”
郑实意发笑,摇了摇头在许是身旁躺下,扯过锦被盖住两人的身体。
她身子微微向里挪,伸手环住许是的腰,头靠在他的肩膀沉沉睡去。
许是微微侧头,不敢做大动作。
郑实意的睡颜不似她白日里那样凌厉,此刻就像一只粘人的猫一样,人畜无害。
许是轻叹一声,他是如何都想不到这样的人是如何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孤身潜入敌国。
睁开眼时,许是就见郑实意单手撑头,情真意切地看着自己,没来由一笑:“早啊。”
郑实意愣了下,也回了句:“早。”
其实已经不早了,郑实意在军中习惯早起。
鸡才鸣时她就醒了,犹像做梦一样,她真的娶了许是——那个一蹦一跳鲜艳明媚的少年。
于是她仔细地打量起少年的轮廓,粗长的眉,紧紧阖上的双眼,肤若凝脂的脸颊,两瓣嫣红的嘴唇。
郑由不甚在意新人请安礼节,秋官人自然就更不可能在意新人请安的事了。
特意差人来告诉郑实意让她睡醒了再来问安。
说是心疼郑实意,实际上心疼的是这个女婿。
许是在长乐的伺候下洗漱,琴书则是摆放厨房送来的粥。
自打长乐进屋后,嘴角就一直翘着,许是面无表情:“你嘴角不会酸吗?”
长乐欢天喜地:“奴婢这是为少爷高兴。”
郑实意喝粥的手一顿:“还叫少爷,该改口了。”
长乐欢快地应一声:“哎,是奴婢一时糊涂,如今该唤少爷官人了。”
琴书也道:“官人,官人……”
许是嘴角一抽,他不姓许还好,可偏偏他就姓许。
每次叫他官人他都觉得自己似乎是同白娘子成亲,自己则是那懦弱无能的许仙。
长乐和琴书自然不知他心底是这样想的,还在一口一口官人欢快的叫着。
郑实意放下碗:“赏。”
出手阔绰地郑实意又从一旁的匣子里抓了把金叶子丢在桌子上,许是看了直心疼。
她倒大方,那是他从家里带来的!
郑实意浑然不觉,只是顺手抓了一把。
她吹凉许是的粥:“可以吃了。”
正巧许是洗漱完,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桌旁,弯腰端起粥一口吸完,随意擦了擦嘴:“走吧。”
郑实意阔步跟上许是,为他搭上一件披风,手慢慢地握住他的手。
像两个小孩一样,手握在一起甩来甩去,府里的丫鬟僮儿见了捂嘴发笑,频频感慨小姐与少官人感情之好。
面对姗姗来迟地新人郑由还算善解人意,秋官人也温柔一笑,释放出自己最大的善意。
新人敬茶,接过茶盏,郑实意一撩衣裙跪在郑由身前的软垫上:“请母亲饮茶。”
郑由压抑住心中激动,面上淡淡地“嗯”了一声,殊不知微微发抖的手出卖了她真实的心情。
许是依样画葫芦,温声道:“请岳母饮茶。”
郑由这回则是绽开笑容,欢喜地接过许是敬茶饮下一口。
郑实意转身来到秋官人身前,深吸一口气道:“请父亲饮茶。”
秋官人一愣,很快眼眶湿润,他不敢置信道:“你,你方才唤我什么?”
郑实意笑了笑:“父亲,请父亲饮茶。”
秋官人当即笑开来,他连忙应声:“诶诶诶,我就喝。”
许是跟着唤了声岳父,秋官人直说好孩子。
郑由不善言辞,厅里只有秋官人的说话声,许是还算拘谨,大多是秋官人问一句他答一句。
郑实意看在眼里,手握住许是的手,告诉他她一直都在。
有了郑实意支持,许是渐渐放松,逐渐暴露出自己胡天侃地的本事。
一张嘴说得秋官人直发笑,就连不苟言笑的郑由都弯起嘴角。
路过练武场,许是恍如隔世,没来由感慨:“上次我来这里你还和我横眉冷对,今天路过这里我们两个就手牵手了。”
齐不语从一旁窜出来:“小公子!”
郑实意当即沉下脸,齐不语装作看不见,依旧唤道:“小公子总算嫁给大小姐了。”
许是挠头,还怪不好意思的。
郑实意忍无可忍踢了齐不语一脚:“不懂事,去,绕着府邸跑三圈。不要想着偷懒,我会让隽淄看着你的。”
齐不语努了努嘴:“小公子看见了吧,大小姐好狠一姑娘。”
郑实意含笑:“再加两圈,不跑五圈你就别进来见我了。”
许是不知道存静斋有多大,但想着淮安侯府就挺大,存静斋应该比淮安侯府还大些,因而道:“五圈会不会多了?”
郑实意脸更沉:“十圈。”
齐不语哀嚎:“这可不赖我。”
郑实意淡淡道:“十五圈。”
齐不语还想说什么,甄隽淄从房顶上跳下来,拱手笑道:“大小姐,少官人。”
许是面带疑惑,他从来不曾见过一袭青衣的这位姑娘,齐不语插话:“小……”在触及郑实意威胁的眼神后改口,“少官人,这就是甄隽淄呀!”
许是一乐:“你是齐不语,她是甄隽淄,观棋不语真君子。”
甄隽淄笑道:“是我两名字的由来。”她冲郑实意点头,“我这就好好监督不语绕府跑十五圈。”
齐不语挣扎无效,被甄隽淄半拖半拽地带走了。
许是望着两人背影,喃喃道:“甄隽淄长得还算不错诶。”
郑实意一把捏住许是的下巴:“你当我是死的吗?”
许是抿着嘴:“让你昨天不让着我!”
郑实意玩味一笑:“你就这么想在上?嗯?”
许是小鸡啄米般点头。
郑实意托腮:“也不是不可以。”
瞬间许是两眼泛光:“真的吗?不会有条件吧?”
郑实意一笑:“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她眼神落在兵器上,顿时有了主意,“这样吧,你能打赢我我就让你。”
许是冷笑:“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