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娘会跟他抢东西,才到手的烧烤架拱手相让着实让他难过了好久。但想想这个家是他娘做主,许是只好按捺下来。
没有烧烤架的日子又恢复平淡无奇,一场秋雨过后天逐渐凉快起来。这总算是件好事儿,衣袍终于不会因为汗水的原因贴着身躯。
不过秋雨绵绵,一下就是好几日,困住了许是游子的心、浪子的步伐。
这天天放晴,许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带着长乐熟门熟路的往后门走,长乐一脸生无可恋。
长喜在半道上截住两人:“少爷可让奴婢好找,官人正寻少爷去呢。”
许是无可奈何地往周官人的院子走,这是他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进到他爹的院子。
周官人生性淡雅温润,院子也多质朴。
“爹。”许是拱手道。
周官人坐在院子里,有一男子与他对坐,男子身后站了个背箱子的小侍童。许是只看到男子的侧脸,着灰衣,气质飘逸出尘,再多的许是却是看不出来了。
若是让他说一个姑娘的美丑,他能点评的头头是道,还能全方位综合评价。但叫他看一个男人的美丑,不好意思他无能为力。
周官人右手微抬:“这位是慈航堂的宁医师。”
许是连忙又拱手道:“宁医师。”
宁医师这才转过头望着许是淡淡说:“小少爷不必多礼。”
许是道:“宁医师与家父同龄,这礼是应当的。”
听这话宁医师眉眼才微微松懈,似是赞赏,直到后面发生的事他才明白宁医师这不是赞赏,而是看到“仇人”的心喜。
“快来挨着爹坐下,宁医师治疗伤痕旧疤别有心得,堪称天下一绝。”周官人招手,许是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下。
抬手抚摸额头上的白布,许是向来不在意这个疤,也从来不介意这个疤会不会消下去,就算不消下去也没什么。
疤痕是男人的勋章,虽说这个疤来的不是太光荣,但也算是疤,编个故事拿出去吹嘘总有人叫好。
“周郎君谬赞了。”宁医师微微一笑。
不过有疤没疤都一样,因而许是此刻心不在焉。
宁医师道:“还请小少爷坐到我身旁来。”
许是看了周官人一眼,见周官人点头,只好磨蹭地移到宁医师身旁坐下。
看着宁医师是个温润的人,没想到他动起手来是这么狠。宁医师直接将许是头上那圈白布扯下来,特别是最后一层的时候,纱布黏在伤口上他也没有放轻动作,反而是“刺啦”一声直接撕下。
许是痛苦的嚎叫了一声:“嗷呜……痛。”说着愤恨的白了宁医师一眼。
周官人忙制止:“宁医师……”
长乐忙上前为许是擦拭汗水,长喜也跪坐在地上安慰他。
原本快结痂的伤口此刻血淋淋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一滴滴血珠顺着许是细嫩的脸上落下,滴在织锦衣袍上。
宁医师不为所动,将白纱布扔在地上,接过身后小侍童递来的手帕仔细擦拭手指:“若要不留疤需得把里面的脓血都放出来,我若手慢一点一点摘下只会叫小少爷更痛几分。”
胡说八道,许是的脸因为疼痛涨红,他哪里招惹这个什么狗屁医师了,他妈的现代去疤都没这个说法。
长乐心疼地小声说:“少爷不痛,奴婢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许是:“……”
周官人不懂医术,他虽心疼孩子,但为了许是脸上不留一道疤,也只好狠下心来不去看。
“宁医师可有止疼的药,吾儿……还从未受过这样的痛。”周官人终究不忍心,开口询问。
宁医师沉思:“药性相克,若用了止疼药粉,只怕会留淡淡疤痕。”
看出周官人不忍心,许是在一旁委屈道:“爹,我痛……”他算是明白这宁医师压根就是不怀好意,恐怕是原主惹他这次栽到他手里特意来报复的。
周官人心头一紧,忙安慰:“我们不治了,不治了,就算留疤也不打紧,还请宁医师快快用止疼药粉,留疤也不打紧。”
小侍童取下身上的箱子递给宁医师,宁医师长叹一声,大义凛然道:“本着医者良心,这过程虽痛苦但疗效却十足。不过既然周郎君都这样讲了,那我只好遂了郎君的愿,日后小少爷这额头旧疤可不赖慈航堂。”
淮安侯府好歹也是勋爵之家,慈航堂虽不怕,处理起来也是一段麻烦事。
周官人本有疑虑,但想着慈航堂的名声和宁医师的大义凛然,便把疑虑压了下去。
宁医师从药箱中取出一瓶瓶小瓷罐,挑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把药粉倒在干净的白纱布上,再一个迅速扣在许是的伤口处。
说话间顺着许是脸留下来的血已经干了,贴在脸上,模样慎人。
许是轻呼一声,似有一股清凉之感,刚才火辣辣的疼痛感渐渐隐去。
周官人轻拍他的背安抚:“还疼吗?”周官人满是自责,男儿容貌是重要,可再重要也跃不过许是去。这孩子从小执拗坚毅,还从未那样叫疼过。
许是摇头:“不疼了。”
药敷上去后,出手的便是小侍童了。小侍童半跪着为许是包扎,宁医师已甩袖走出院子。
周官人只好起身相送,大人物走了,长乐才松下一口气:“这宁医师也太……狠辣了。”
小侍童横了长乐一眼,手下不自觉加重力道。
许是手直哆嗦:“疼疼疼。”
“说的什么话,快赔罪。”猪队友啊猪队友,当着人家队友的面骂人家的队友,许是都觉得如果受苦的不是他,小侍童做的一点也不过分。
长乐急了:“你要报复就报复在我身上,何必拿我家少爷出气,少爷金尊玉贵,哪里受得了这痛。”
小侍童面露不屑,心知刚才是他僭越,因而手下力道又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