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睡到大中午才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把院子里的花都拔了。
花房的张婆起初以为自己听岔了,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少爷的意思是全部拔了?”
这满园花分明是小少爷当初赖着她种下的,小少爷爱得跟什么似的,不许旁人摘一朵。
就连当初大人看上这蔷薇准备摘了做胭脂,小少爷都拦着不肯让人摘。
今日反倒是厌恶的再也不想看到一样。
“对对对,全部拔了,我看见心烦。”许是生怕面前的老婆婆站不稳,扶又不敢扶,只好两只手悬空随时做好准备。
张婆背着手在院子里走,仔细打量了下这满园的蔷薇。
可惜了,花开终有败。
“不知少爷想换什么,可先告诉老婆子,老婆子再吩咐人统一采购。”张婆轻轻摘下一朵蔷薇,眼角余光时刻关注着许是。
许是脸上并无恼意,张婆忽然相信了少爷头被磕坏后性情古怪的话来。
如果不是她亲眼看着少爷被婢女小厮从府里后院的那方池塘里捞起来,她都要怀疑面前的人不是少爷。
“铺草就好,把草铺一大片,人可以坐上去那种。”许是比划着,“这些石头也不要,把这个小池子也填起来,我就只要一块大草坪。”
长乐垂首站在许是身后,有苦说不出。他就怕少爷一时兴起,最后花没了又吵着闹着要花。
张婆顺着许是所言想象了一番,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景象,这绝对不是亭台阁楼该有的规制。
她为难地点头:“也行。”
“只是这事还要通禀官人,官人若允了老婆子才好派人来除花。”张婆道了声告退便拄着拐杖退出院子。
末了回头看了眼站在蔷薇花中的许是。小少爷颜色无双,哪怕头上白纱亮眼,就这样随意一看竟也惊为天人。
跟在许是身后的长乐哭丧着脸:“少爷还真要拔了呀?”
许是辣手无情摘下一朵花:“那不然。”
“你喜欢?”许是实在想不到长乐为什么这么抵制这件事。
假如长乐喜欢花也不是不可以为他留一小块,毕竟日后逛青楼还要他带路。
长乐头摇的像拨浪鼓:“奴婢是怕少爷日后闹起来又惹怒官人。”
许至的本意是就这么一个儿子,日后弱冠了许配人家终究不能时常围绕膝下,能多宠一日便宠一日。
周官人的意思则是就算是儿子也不能一味宠溺。
想他未出阁时日日诵读男戒男则不敢有一日疏忽懈怠,生怕自己日后出大错,有辱家门。
许是作为侯府唯一的嫡子,自然也要如他一般修身正己,日后出阁了也好得妻家敬重。
满府的人都看得出大人更宠少爷,而官人虽心疼少爷,但每每遇到少爷犯浑时家法请得也最勤。
许是满不在乎:“我爹温柔着呢,哪里像会发火的人。”
永远叫不醒在装睡的人,长乐见他底气这么足,也就不再扫他的兴。
这边花的事情解决了,许是跑进屋子里,书桌上搁着笔墨纸砚,一排毛笔挂在笔架上。他铺开一张宣纸,提笔沾了墨水往宣纸上画。
他从前没有学习过书法,只用过硬笔,因而用起毛笔来很不顺手。毛笔头是偏软,力道不好掌控,才下笔就把纸戳出个洞,直接作废。
许是不耐烦地把纸揉成一团往地下扔,长乐任劳任怨的捡起纸团放进纸篓里。
许是想画个烧烤架让人打出来,一连画了十几个他都不太满意。
不是线弯曲就是画的不好,许是长叹一声:“我果然没有绘画细胞。”
“什么是细胞?”长乐不懂就问。他要懂少爷,做少爷贴心的小棉袄。
许是换了个手势,像拿钢笔一样握着毛笔,终于找到下笔如有神的感觉,画出一幅让他比较满意的烧烤架示意图。
图上就是他记忆中的烧烤架,在现代最常见的那种,工艺也不复杂,希望这个世界的铁匠能打出来。
“细胞就是天赋的意思,意思就是说你少爷我没有画画这个天赋。”许是把宝贝图纸递给长乐,“家中有铁匠没?叫他按照纸上画的打一个出来。”
长乐抹了把汗:“盐铁都归皇家所有,咱家自然没有铁匠。”
许是一愣。
历史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放开铁怕人做兵器造反,果然古代都这样千防万防。
“那你就在外面找个铁匠,记住质量要好,银两不是问题。”许是嘱咐。
长乐瞅了眼图纸:“这是做什么用的?”
许是嘴巴严:“秘密,等打回来你就知道了。”
“不会是兵器吧?这可犯了王法。”长乐小心肝噗通跳。
许是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是,你快去找人做。没个几天做不好的。”
“对了,让铁匠做他的半人高就行了。”许是又张开双臂,“双臂张开这么长。”
长乐点头:“是。”他把图纸卷成筒插在腰间退出房间。
许是身子歪在凉床上,想着坐在草坪上吃着烧烤看星星的日子就不远了。
少爷身子,就是享受,只要不犯王法做什么都行。
许是突然觉得这样一直做个富贵人家的少爷也挺好,懒得去争什么天下做什么万人之上。
那都是身外名,俗气,俗气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