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雨乱点,像是猛然被利器划过而颤动的琴弦。
李复没有在意刚才的意外,淡然地从仆人手里接过另一把伞,血水慢慢蔓延到他的皂靴前,一丝不染。
他面色苍白,雨夜拥着大氅,四周仆人挑着明灯,把这一方照的犹如白昼般刺眼。不提起李复,大概所有人见了这一幕,都会觉得他是一个普通的贵公子罢了。
李复望向晏师清的方向,不疾不徐道:“晏大人既然来了,又为何要躲着?”
晏师清能感受到颜婳现在心里依旧不平静,他主动上前一步遮住颜婳,淡淡道:“捉拿一个犯人,没想到追到了丞相府。”
李复道:“那可真巧。”
晏师清直视他道:“我倒觉得真不巧。”
四周静了一瞬,李复低低笑开了声,笑声弥漫在虚无的夜中,尾音凉薄。
“晏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你就这么杀了她。”
“你也说了,这是犯人。”李复看了倒在地上,面目全非的柳月浓一眼,声音依旧平静,“更何况,冒着宵禁擅闯丞相府,本来就该杀。”
晏师清扯了扯唇角:“但愿李郞以后也不会成为朝廷钦犯。”
“我不懂晏大人的话。”
“到底懂不懂,李郞你心知肚明便好。”
李复笑了笑,目光绕过晏师清,落到颜婳身上。
“哄哄这个小姑娘吧,她怕是吓得不轻。”
那一刻,晏师清目光变得极冷。
其实晏师清把颜婳挡的牢牢的,最起码李复绝对看不清颜婳的容貌,按理来说颜婳是安全的,可晏师清现在依旧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他没有去细想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对李复冷冷道:“聂尾刺杀之事,牵扯出柳月浓来。孙德海贪墨案,不出意料,也会牵扯出一堆朝廷的蠹虫。接下来,我们拭目以待。”
车轮辚辚,在漆黑的道路上留下两道整齐的痕迹。
瓢泼大雨后,只余下细丝斜雨,颜婳在马车里,转头看向窗外,恰好见到一朵沾雨梨花不知翻过哪户人家的红瓦探出来,清丽动人。
“回去后,我让人把安神汤送到你房里。”晏师清在她对面,望着她的视线若有所思。
颜婳摇摇头:“不用了。”
安静的不像是她。
晏师清靠后倚在车壁上,问道:“有什么感想?”
颜婳顿了顿,回过头。
马车内只有一盏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松脂灯,偶尔能听到灯花爆裂的声音。
晏师清端坐在她对面,半明半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颜婳只见到他手上玉扳指略略透明,温柔晕开了暧昧的光影。
扳指,骑射之用。
颜婳轻声道:“世子当初射出那一箭,有自信不伤害到我吗?”
晏师清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掀开眼皮看着她道:“我不知道这件事对你有那么大的影响。”
颜婳凝视他:“你要说实话,不许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