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面她的经验太少了,文士见她生的可爱,心生好感,细心解释道:“这李家的商号不是归李丞相管的,而是归他最小的儿子李复李伶舟打理的。”
颜婳翘唇笑道:“原来是他没有官职在身。”
青衣文士叹道:“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外有丞相三子,内有皇后储君。李家之势,不可估量!”
身边有人提醒道:“这你怎么也敢说?”
这是青妩唤颜婳上船,颜婳就没有兴趣再往下听了。
陇西李家之名,远在清平县,颜婳也早有耳闻。
当今天子登基,李家有从龙之功。不止如此,李相三子一女,俱都是德才兼备。唯一的女儿嫁给天子,诞下天子唯一的皇子,也就是太子赵礼。除此之外,三子一人从文,一人从武,一人打理家财,分工明确不说,还各自在自己的领域内混得如鱼得水。
上船之前,她在码头收到了贺攸的来信,里面提到之前颜家貌似有人翻墙入院,被两只恶犬狠狠教训了一顿,又说他已经把家里的另外两条老狼狗牵到颜家的院子里了,让颜婳不用担心,他会照顾好颜家宅子的。
除此之外,还提到好像有颜婳的亲戚远远从玉京赶来要接颜婳,听到颜婳已经走了,他们中有几个人看起来很失望。
颜婳想了想,提笔写信回他,谢了他的帮助,让他不用管那些从玉京来的人,再三叮嘱他不要泄露了她的行踪,就把信交给了青妩转承。
最开始的兴奋劲儿过去后,颜婳在船上开始出现头晕恶心一系列反应,青妩给她熬了药,她病恹恹躺在榻上,直到三四天后,一行人才在梁县的驿舍落脚。
梁县地处交通枢纽,驿舍也比其他地方的驿舍设施完备,青妩安排人去把马迁到马房,又吩咐驿丞温热吃食。
而着陆了之后颜婳终于没那么难受了,精神却依旧不好,早早就去二楼厢房歇下。
饭菜还没热好,青妩随意在驿舍外溜达,她练家子出身,一点儿旅途疲惫在她眼中不在话下,闲闲站在厨房外一棵桐树下,就见到午间时,驿舍外走来了一行人。
当先两名男子衣着样貌皆不同凡响,最起码青妩在玉京那些年都没有见过有几个能比得上的,目光下意识就落到他们身上。
看起来他们也像是从外地归来,风尘仆仆,只不过精神尚好。
为首两人让驿卒安置了马匹后,就让随从带着人搬运东西到左厢房,一共□□个箱笼,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看起来驿卒搬运的有点吃力。
青妩盯着那箱笼看了一阵,眉心不动声色跳了跳。
这时飞燕低低掠过檐角,青妩抬头,有细雨从灰蒙蒙的穹苍中飘落。
……
轻雨霏霏,烟水朦胧。
颜婳从驿站出来,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也许是在船上睡得太多,她反而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看外边天色沉下来,她就找出油纸伞来,准备出去接接青妩。
驿站出口有些狭小,颜婳急着去接青妩,没注意就撞到一个人。
白梅缠枝十二骨油纸伞悠悠在地上打了个转儿,颜婳跌坐在地上,鼻尖嗅到淡淡草木之香。
并不是那种世家子常用的富贵熏香,反而十分自然淡雅,就像是三月踏春,微微回眸,迎面而来的芬芳。
一只手伸出来,伞下人乌发湿润,略略贴在额上,淡淡扫过来的眉目如画,气质清润。
“抱歉。”声音微冷,宛如玉石相击之音。
乍一见到那人相貌,颜婳就是心里一沉,面色白了白。几息之间,意识先一步主宰了她的行动。
她无视了那只伸过来的手,兀自站起来,倒退了一步,谨慎道:“无妨。”
这么做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过激了,又细声补充道:“家中管教严,不便与外男接触。”
声音细细的,不可控的又软又甜,像是染了蜜。
她声音本来就如此,并非有意。
晏师清却不着痕迹打量了她一瞬。
小姑娘,鸦羽般柔顺的发间戴着白花,穿的素缎裙,材质上佳,可见出身不错,全身素白,又说明正在孝期,如果没猜错的话,她父亲或者母亲其中一人亡故不到一月。她略带紧张地眨着眼,模样干净清纯又有点俏皮,像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可惜道行不深,没有收好自己的小尾巴。
晏师清瞟过她衣裙后摆和鞋袜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泥土,那不是刚刚染上的。
颜婳被他看的心虚,面上却强撑起颜舜华教导给她的,所处不惊的属于贵族女子的仪态。
他嘴角扯了扯,像是笑,又像是玩味。
“外面风大,姑娘小心。”
颜婳此时已经浑身僵硬,幸好晏师清说完后就离开了。
她心跳的厉害,不明白怎么会在这时候遇到晏师清。梦境里,颜婳分明就很少与这个哥哥接触!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找到青妩,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青妩仔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颜婳最终还是咽了下来:“我不太想出去了。”
怎么和青妩解释,自己认识晏师清?他本来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在玉京的。
青妩看她:“……嗯?”
颜婳顿了顿,道:“姑姑,你有没有觉得,住在左厢房的人,有点怪?我们还是过了今夜,就快点离开吧。”
出奇地,青妩没有问她为什么那么说,只是认真道:“必须等雨停了才能走。”
颜婳松了口气。
她就欣赏青妩这种性子,话不多却很可靠。
然而让颜婳伤心的是,这场雨下了一日一夜,由于怕在碰到晏师清,她只好龟缩在房间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