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外,阴雨霏霏,梧桐沙沙。
晏师清站在窗前,隔着菱花空隙,注视着撑着伞站在楼下,催促驿卒办事的青妩。
那女子五感十分敏锐,明明透过一层窗纱,什么都不可能看到,可她抬起头盯着窗格的眼神却让晏师清有了她能看清楚自己的错觉。
晏师清淡淡一笑,并不回避。
练家子。
隔壁那个女孩身边竟然有这么个厉害的随从。
晏师诚打开门,手里提着食盒和一壶烧酒,见晏师清伫立在窗前,笑嘻嘻道:“大哥你在看什么呢?”
晏师清没回身,反而自言自语道:“十四岁,父或者母丧,身边无长辈,容貌娇俏。”他食指和中指骨节碰了碰窗台,发出笃笃声,转眼看青妩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他无声而笑,“巧合会那么容易出现吗?”
“啊?”
“祖母告诉我,府里派出的人没有见到她,我还真以为是巧合。”晏师清淡淡笑道,“可见巧合向来不是巧合。”
也许她是故意避开晏家的人。
而他刚收到了来自玉京的信件。
如果祖母真想要人回去,晏师清也会不择手段。可惜,他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个女孩的身份,而他此行另有目的,行事不能太过张扬。
晏师诚赞同地点头,手不动声色伸向了桌上的陈年梨花酿。
一双筷子稳稳地拍在了晏师诚试图拿酒的手背上,发出短促的一声响。
晏师诚顿时愁眉苦脸,可怜巴巴地望着晏师清。
晏师清淡淡道:“现在还没到你放松的时候。”
晏师诚无赖地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抱怨道:“大哥,你以为谁都是你,来回这么一趟不费力吗?好不容易就到玉京了,你让我先喝点酒解解肚子里的馋虫又怎样?”
晏师清挑眉,看着他道:“你确定你只喝一点儿?”
晏师诚顿时说不出话来。
晏师清道:“并非我故意约束你,那些箱笼里的东西有多么重要,你不是不清楚。”
他语气说不上有多么重,反而嗓音淡淡的,却莫名的有力量。
晏师诚摸摸鼻子,不敢还嘴。
他们两个这一趟可不就是为了那些箱笼里的东西?
“这烧酒,不是驿站里供上的。”晏师清扫了一眼。驿站里的东西都是有特定烧制的,这酒壶的形状和色泽,倒像是某地特产。
晏师诚郁闷道:“楼下刚刚来了个从清平县出来的商人,我看他带的酒不错,亲自去买的。”
“清平?”晏师清挑眉,“正好,把人带上来吧。”
晏师诚微愕,不是说不喝酒的吗?
……
颜婳这次小心翼翼了许久,甚至还要求青妩盯着晏师清他们。
青妩说,这些人不好对付,之前已经引起了对面的注意,现在她只能远远看着。
颜婳带的人不多,所有人都被再三叮嘱隐瞒行踪。
因此颜婳也不敢强求,只能暗暗盼着这雨早早停下。
暮色四合时,乌云渐渐散去,天边斜阳呈着一种晕染的融金色,颜婳悄悄松了口气,甚至在想要不要今晚就走,可惜青妩不会同意的,毕竟夜里太危险。
这时候青妩敲门进来,她盯着颜婳道:“和我说实话,对面的人是谁?”
颜婳顿时一个激灵:“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事,青妩不会这么说的。
青妩轻声道:“经常贩卖布匹的那个王永,你还记得吗?”
颜舜华人不在玉京,却极其喜欢玉京的各种时新衣料、首饰,所以她经常向王永买他从玉京贩卖来的东西。
颜婳也因此见了王永许多面。
甚至颜舜华去世前,特意又向王永买了许多玉京正流行的昂贵布匹、首饰,全给颜婳压身了。
青妩慢慢道:“我看到,他进了隔壁屋子里。”
颜婳头皮一下子就炸了,她恼怒道:“怎么能这样?!”
本来她们明天就可以走的,这时候却出了这样的意外。晏师清把王永叫过去,肯定是怀疑自己了,王永能认出她来。
青妩挑眉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颜婳深吸一口气道:“姑姑,我怀疑他们是晏家的人。”还没等青妩再追问,颜婳就先一步解释道:“之前我听到他们谈起玉京的事情,而且,有人提起‘晏家’。”
好在青妩没有再问,她总是轻易相信颜婳的话。
“之前我就觉得,你十分不想回晏家……”青妩顿了顿,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