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贺家寂静的只能听到一家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贺攸的书童半夜尿起,半昏半睡的擦擦眼睛,回来的时候却看到贺攸房里还亮着。
他打了个哈欠,开开门问道:“郎君还不睡下吗?”
贺攸以往作息十分规律,书童很少见到他熬夜。
一进门才看到灯光晕黄,贺攸半躺在榻上,手中正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阅读。
他听到书童进来,头也不抬地道:“既然你来了,再添点灯油。”
书童平白多了一件事,不由得苦恼地撇撇嘴,另一方面也疑惑——贺攸虽然功课用功,但不是那等子硬是要悬梁刺股的迂腐之辈啊。
多宝阁上没见到灯油,书童只好披了一件衣服去外面库房里取,春寒料峭,不知从哪来的妖风吹得书童一个激灵,他瞟过去。
啧,原来是和颜家通着的那个小门还没关。
他刚走过去,狗吠声“汪汪汪”疯了一样叫起来,书童心里烦闷,对那几只恶犬骂道:“狗东西鬼叫什么呢!吵醒了主人家怕是要把你放锅里炖了!”
“汪汪汪……”
书童被吵得厉害,从那个小门里探过去,差点被绊住了脚。
定睛一看,哪里来的男人鞋子?
“汪汪汪……”
恍神间,书童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唰”一下掠过,他顿时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各种奇闻怪事涌上心头,颜家那位夫人刚刚去世不久啊!
书童哆嗦着提起灯,两只大狼狗被锁在院子里一棵桃树上,眼睛绿油油的,在夜里渗人的慌。
在仔细看过去,我嘞个去,那狼狗嘴里怎么还叼着一只鞋?
不止如此,地上还掉着根血淋淋的手指呢!
书童魂飞魄散,连忙飞奔回去告诉贺攸。
……
国公府里。新荷初绽,芙蓉香醉。
临风院,朱红四扇门大开,室内却无人服侍,丫鬟仆妇都在外院洒扫。
“所以,你们什么都没有办成,就灰溜溜地回来了?”昌平郡主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茶盏,慢悠悠道。
她语气温柔,却让面前那两个管事浑身颤抖。
一个庄王府管事小心翼翼道:“郡主交给我的事情,我让人联系了清平县的混人,可惜他们太不争气,连药倒两只狗都做不到。”
事实上,当初贺家买狗就是为了守家看院的,一个个凶性未消,平日里都是拿骨头和生肉伺候的,那两个混混把药拌进饭菜里喂狗,狗根本不吃。大半夜里他们翻墙进来,可不是被拴在树下的恶狗咬了个正着。
昌平郡主道:“那你为何不另外找人!?”
管事怯怯道:“不是我不想,只是去了才知道,不知为何清平县县令十分照拂颜家,连清平县的混混都被警告过不要骚扰颜家人。”
周韬自觉自己占了便宜,因此格外注意关照颜家那一处街坊。
昌平郡主深呼吸,又问:“国公爷派的人到哪里了?我安排进去的人有没有见到那颜氏母女?”
管事头垂得更低了,喏喏道:“我到了才知道……原来颜家人根本没有等国公府里的人去接,听说他们自己已经启程了……”
“啪嚓”一声,茶盏被摔得粉碎。
管事吓得一个哆嗦,如果昌平郡主单纯是暴怒,他还不会那么害怕,怕的就是昌平郡主这种阴晴不定的性子。
昌平郡主面色冰寒,绞紧了帕子。
她一生最恨之事,就是没有给晏定南诞下一儿半女,可偏偏她厌恶嫉恨的颜舜华,有一个晏定南的亲女儿。
不过没关系,到了玉京她的地盘,她想怎么磋磨颜婳就能怎么磋磨颜婳。
颜氏那个贱人给晏定南生了孩子有什么用,倒头来,她还不是化成了一抔黄土,她的女儿不还是仰仗自己鼻息?
昌平郡主眼中闪过冷意,靠在隐囊上,阴沉道:“再派几个人去,我不信他们一路上没有留下痕迹!”
与此同时,福寿堂里,老夫人收到了国公府的人没有接到颜婳的消息。
她默了默,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对素心道:“我早就说过,这孩子怕是随了她母亲,不想回国公府里。”
素心上前给她按摩头部的穴位,轻声道:“大爷本来就不该怪您让那颜氏带着孩子走……”
老夫人淡淡一笑:“我没法对大郎开口,颜氏的女儿是别人的。”
晏定南不知道,自己许久之前从马匹上跌下来后,就一辈子无法生育了。
从一开始,老夫人就知道颜婳不是晏定南的女儿。
可是晏家辜负颜氏太多,老夫人是个信佛的,不敢再害了这母女二人,增添冤孽,于是那时候,干脆就放走了她们母女。
晏定南刚开始明明是支持的,可是后来,他再也没有生出一个孩子后,就开始埋怨母亲让颜氏带走了颜婳。
老夫人微微闭目:“我再给清儿修书,让他联系人盯着青州出来的车马,不能就那么放他们走了,到底那个女孩还是挂在大房里的。”
……
颜婳一行人停停走走,终于到了码头,从运河一路直下。
码头上停泊大大小小的商船,几乎塞满了整个码头。船上人员忙碌,搬运着从各地运来的货物,其中不乏珠宝首饰等奇珍异宝。颜婳一眼望过去,彩旗飘飘,不少船幡上写着“李”字。
她听到身边一文士叹道:“李家真是烈火烹油,愈发强盛了。”
颜婳好奇问道:“这些都是李家的商号?可是官员不是不能从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