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绍虽然看不见它的眼睛,但是他能看到那些烟。
“……”
少年的表情瞬间变得可怜了起来,两手一僵,身上一动也不敢再动了。只一双泛着热泪的桃花眼,巴巴地向着对面三人投去了弱小又无助的目光。
钱雯钰反应最快,当机立断,并指在三人面前画了条银线,与危绍对视上的双目中满是悲壮:
“小绍,一风园会永远铭记你的!师姐跟你保证,每年今天,一定想着给你烧点风水罗盘作伴,你在下面,依然可以继续你未竟的寻泉大业……不过玉的不太好烧,就用木头的凑合了,冥府定然要比一风园艰辛些,你就将就着点,安心地去吧!”
说着祭出佩剑,拉起终兰,便打算直接跑路了。
危绍:“……”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偏偏这个时候,那只小兽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心境,体贴地又有了进一步的动作。继将眼睛睁大了以后,它又把嘴巴给张开了。尖锐的喉头滚动出喑哑的声调,绵长的气音越扯越高,最后汇聚成一色刁钻的长啸。
其音凄凉曲折,像是压抑了许久以后的一个彻然的释放。伴随着这声悲吼,林间密叶簌簌翻起波涛,掀向天空一群接一群的飞鸟。重山也仿佛被这片情绪所感染,回应似的震颤起身躯,闷闷地发出了晦涩的低吟。
同样被引起了共鸣的,还有危绍腰间挂着的那个白玉做的风水盘。
这方罗盘以白玉为体,不过内里的划度刻字与外圈莲花瓣上绘的佛八宝都填着金色。中央用涂了金漆的铁钉拴着一枚金针,如今,正是这枚金针跟随着山林中喧嚣的狂风,在赫赫起舞。招摇撞碰之间,发出了嗡嗡的清响。
钱雯钰见状,心昭澎湃地一捂胸口,目光悠远地望向天空,用夸张的语气捧读道:“三鸣凤唳,瑞霄虹霓,天门云阶八千里,盘龙一怒携风语。小绍,这大概,就是你一直要找的灵犀之泉了吧!”
她说着,敛首回眸,又灼灼地望去了危绍的面上,语中含着无限感动:“你终于……可以死而无憾了。”
危绍:“……”
少年对于自己不堪一击的同门情谊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直接把殷切的目光转而投向了温吟身上,哭丧着脸道:“温吟,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成大舅子来仰慕的!你不能就这么抛弃我——”
幽怨的语声无限拉长,然而还没来得及转个弯,就忽然变成了一声深呼了一口气的尖叫。
他刚刚注意力在对面,根本没看见手中的那只小兽平息下嗓音后,立马伸出了利爪,狠狠向托着自己腋下的那两只大白手上挠了一道。殷红的血痕漫开,危绍吃痛卸力,那小兽就趁着这个功夫,三两下挣脱了束缚,从青铜鼎内跳了出来。
前方有钱雯钰画下的结界,它过不去,只好转了个弯,向着密林深处继续逃窜。
威胁一朝走远,危绍脱力似的向后方一瘫,直接躺倒在了柔软的土地上。他抚着自己的胸口,粗喘了几下,原本变得苍白的脸颊,总算是回过了一点血色。
大概是现下暂时安全了,他缓过劲儿来的同时,胆子也大了。用来储物的桃木镜还悬在一旁,没来得及收回。危绍在地上躺了没一会儿,就又忽然腾地重新坐起了身子。
不同于方才小兽在手时的一脸惊慌失措,少年如今满腔斗志,目色凛然地投向了那只妖兽逃跑的方向,大拳一攥,掷地有声地道:
“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解决!”
他豪迈地讲出了这么一句,本来还期待着周围那三人能有个什么反应。然而事实是,并没有人理他。终兰被钱雯钰扶着爬上了她祭在空中的长剑,温吟一手指间来回把玩着他的那把小银箭,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大局为重地向钱雯钰叮嘱了一声:“你先带她回去。”
危绍:“……”
少年有点不开心,打算给无视他的人一点颜色看看。他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直接伸手到了镜子里面,掏出了一把双刃斧来。
斧柄缠花,斧面雕龙,银刃如月,晦涩的光泽随着斧身的转动而溯洄流韵。
危绍一手握住柄尾金托,大臂向一侧一挥。
浩瀚的灵力涡流般顺着他的手臂缠绕向玄铁做的斧柄,慢慢在两侧银刃上绕成环环相扣的结印。终兰之前的感觉并没有错,这人的一身修为确实深厚。灵力波动之间,带起周遭风卷残云,沙土翻飞。层叠的枝叶嗡嗡鼓起,愈击愈密,如猛浪拍石,瑶台碎玉,气弦入耳,搅肺动心,势不可挡。
终兰跪坐在长剑上面,见状神色一怔。
她还以为这人可能只是看着不太正经,其实还是有点实力在的呢。
结果——
危绍攒足了气势,手臂扬起。
“九月斧!”
他大吼一声,卯足了劲,腕间一个用力,狠狠地将手里的东西毫无章法地就给扔了出去。
别说,准头还是不错的,便听闷闷一声钝响,铁斧落地之时,紧接着便传来了那妖兽的一声熟悉的长啸,直将整座山林又给震得抖了三抖。
不过,看情形,也只是挡住了它的一条去路而已。终兰觉得,虽然刚刚那一扔确实随便了一些,但,如此威势,应该还有什么后招的吧。
果然,她便看见危绍一不做二不休,又从他的那面桃木镜里——拿出了一把长剑。
“垂天剑!”
他又扔了一次。
然后接着往镜子里掏。
“揽星杖!”
“化金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