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他按住了,把他的小胖手拿出来,撸起袖子,果真看到他左手臂上一片瘀痕,面积还不小。娇生惯养的小孩子,手有多娇嫩,肌肤更是豆腐一般,却浮现这么大一块淤紫地痕迹,一眼看去,触目惊心,不用想也知道疼了,他却一直藏着没吭声。
钟意如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顿时没了笑,又觉得一股愤怒涌上来,正想问他怎么弄的。却听他哼了一声,说:“你胡说,你才不不关心我!”
“嗯?”钟意如反应过来是接她前面那句话。低头一看,却见小孩子瞪着她,一双圆眼睛黑溜溜的,满脸失落。
“你若是关心我,怎的一次都未回去看过我?”他被她扯着,气恼地跺了跺脚。
钟意如一怔,反问:“你希望我回去看你吗?”
钟毓敏不答,垂低了眸子,嘟着嘴只说:“你若是回去看看,祖母也会高兴的。”
钟意如哦了声,一丝原本不该是她来承受的愧疚竟也爬上了心头。她低头给他掩好袖子,才把他放开了,蹲在那里说:“等会儿我去问问你表姐,这里有没有跌打伤药。”
钟毓敏一被放开,赶紧跑开了两步。回头看她神情蔫蔫的,不负方才凶神恶煞的模样,又不由得皱了眉,回来小声问她:“你怎么这样,疼的又不是你。”
钟意如托腮看着地上,闷闷地说:“我难过啊。”
他就哼了一声,“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钟意如叹了口气,抬头看他一眼,见他脸颊圆鼓鼓肉乎乎的,忍不住戳了他一下,还是问道:“你这伤哪里弄来的。”
他捂着被戳的额头,圆眼睛滴溜溜一闪烁,“我不小心磕的。”
钟意如睨他一眼,“磕哪儿了?”
“磕……磕桌子腿儿了!”
“哦?那怎么还有点擦伤似的?”
“我、我还没留神摔了一下。”
钟意如道:“是钟安如动的手脚吧?”
“你怎么知道……”他说了才意识到不对,小手又改由捂着嘴,眼睛惊奇地瞪圆了看她。
钟意如冷笑一声:“除了她还有谁!”
他一愣,放开了手急急地辩解:“安如姐姐不是故意的!”
钟意如却冷了脸,“说罢,是怎么回事?”
钟毓敏看看纸包不住火,又见她脸色有些严厉,只好把事情说了一遍。
这还是前几天的事情,他跟安如姐姐在大院子池塘边上玩。捉蜻蜓的安如姐姐手帕不小心掉到池子边上,他就去给她取,然后脚底一滑,好险没有摔进池子,只是手臂磕在池边一块粗糙石头上,就这样了。
后来安如姐姐不住道歉,害怕被祖母知道了要罚她。钟毓敏觉得这是自个儿小心受的伤,又不是安如姐姐的错,便也没告诉谁。
钟意如一听,火气更大:“伯府这么多人伺候你,那时候都死哪里去了!还要你一个小孩子到池塘边上捡什么帕子,也不怕掉到水里去!”
“都、都刚好走开了,”他看着发火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结巴,“当时安如姐姐说天儿好景色好,要在池塘边上吃茶,小青小绿都去准备了。”
“傻瓜!”钟意如忍不住火气,拔高了声音,“你一个八岁的孩子才多大?就敢自己到池塘边去,要是掉到水里,又矮又胖一准淹得头发都找不见!”
其它的也就算了,就是又矮又胖这句,说得他急恼交加,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他大叫道:“我去又怎么了,安如姐姐对我这么好,我给她取帕子我愿意!不像你,你就会欺负我,要是换了你,我才不帮你取,要你自己去,弄脏了你的漂亮裙子我也不管!”
他气急败坏说了一堆,自以为很凶,却听得钟意如差点笑出来。她哭笑不得,也绷不住脸了,缓了缓语气,才点明道:“傻孩子,她支开了所有下人,才把帕子‘不小心’落到池塘边,明显是故意骗你到池塘边上的。”
他把头一摇,坚决道:“才不会,安如姐姐对我这般好!”
钟意如一听又火了,戳着他脑袋怒问:“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劲儿!你的脑子用来干什么的,不知道转动一下!”
她一凶,弟弟气势又弱下来,想一想,她说得似乎有理,于是双手捂着脑袋问:“可是,她这样骗我做什么?”
钟意如没好气道:“让你出洋相,或者摔伤,或者干脆水里淹死算了,谁知道啊!总归是要令你难受!”
钟毓敏下意识想反驳,想说安如姐姐没有这么恶毒,自己也没怎么难受。但是很快地,他又想起来自己因为不说这事儿,谁也不知道,就没能上药,一直疼着。只是父亲对他十分严厉,这几天太疼了还要坚持练字,只是写字也不好看了,父亲看了,将他狠狠训斥一顿,说他念书写字不认真不刻苦,心思不正。
他想到这些,恍然觉得自己这几天确实难受得紧,但又不愿意相信一直对自己那么好的安如姐姐会有这样的恶毒,一时说不出话来,就默默的没吭声了。
钟意如看着懵懂的弟弟,心里却是一阵不平静。
按理说,他是伯府唯一的男丁,伯府未来的继承人,柳氏和钟安如都不该对他出手的,以前也是这样的,现在却似乎不是这样了。
难道,那继母怀孕了?
钟意如心里一沉。
这样一来,小屁孩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