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意如的翘首以盼中,舅舅顾宜城终于把八岁的钟毓敏带来了。
今天的小男孩穿得尤其整齐, 衣裳都是崭新的, 表情严肃, 小腰板也挺地直直的,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只是白玉团子似的一张圆脸蛋, 其上一双眼睛也圆溜溜的,让人看了就想捏捏。
他们进得屋来,自然又有一番相互问候。钟意如乖巧带笑喊了“舅舅”,又听钟毓敏一本正经地喊人, 从外祖父到表姐, 礼貌地挨个喊了一遍。轮到喊她时, 虽然有点不情不愿的, 但还是喊了一句“姐姐”。
钟意如就笑眯眯的看着他。
小男孩一撇头不看她,朝上座老爷子恭恭敬敬弯腰揖手, 清脆的童音透着股子特别认真劲儿:“祝外祖父仙福永享,日月长明,再添甲子岁月。”
“好好好。”顾老爷子对小外孙可比对外孙女和蔼多了, 笑着让他起来,又慈爱地让他一边坐着吃茶点。
钟毓敏乖乖应了声是,才转到一边去要去坐。只是椅子高,人矮,他坐不上去, 瞪着眼在想是跳还是爬的神情,把大家都逗笑了, 笑得他一张小脸蛋红红的。钟意如觉得他可好玩,正想着要不要去拎他一把,站在他旁边的表哥才弯腰把他抱上椅子了。
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转而问幼子:“怎么比以往迟了两刻钟,路上耽搁了?”
顾宜城穿着一袭青衫,身形高挑清瘦,身上带着浑然的文人儒雅,听了父亲的话便微微颔首,应道:“路上碰见了终南王世子的车驾。原本只后面慢慢跟着,不敢越过,后来世子发现了,便派人传话让我们先过。”
这下大家都十分诧异。
老王妃问道:“可是终南王世子也要来给这里?”
顾宜城点点头:“正是。他说要来给父亲贺寿,正好我先回来说一声,免得到时没个准备,手忙脚乱的。”
老王妃就皱起眉来,有些忧虑。虽然说私下前来贺寿,并不代表王府,可是一下子贺北王府、终南王府的人都汇聚到这里,顾老爷子原本的身份又有些敏感,恐怕不太好。
顾老先生却气度从容,不见慌乱,抚了抚花白胡须,点头道:“正好,我也有一段时日没见他了,不知道身子怎么样。”
看老王妃面上忧虑,老先生又开解道:“只因他病中来南郊散心时遇到了,我见这孩子虽身体孱弱,却言行谦和,敏而好学,便指点过一二。他此番前来怕也只跟其他学子一样,没有别的意思。”
老先生当初可是连太子都教过的人,教导一个终南王世子自然也不在话下。老王妃听了这个,才放心了。
终南王世子身子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出行便也慢悠悠走得不快,否则太颠簸了他身子受不住。顾宜城算了算,终南王世子到来恐怕还要三刻钟,正好让也是奔波而来的几个人休息一下。
因为大门口外边停了贺北王府的车马,大家都知道贵客登门,老先生不得空,遂放下贺礼,相继离去。秦氏也得空了,便请了老王妃到后院吃茶歇息。
热天赶路,老王妃路上确实劳累了。便转头问钟意如:“没多久也该回去了,我跟你舅娘进去歇会儿。你去不去?”
钟意如摇头笑道:“我不累,娘。难得出来,我在这里陪弟弟玩会儿。”
老王妃一笑,便也随她去了。横竖在这里也丢不了。
老王妃就由秦氏母女陪着去了后院。老先生这里,有儿子和孙子陪着,好像要说些文章功课的事情。
钟毓敏瞪圆了眼看她,坐在椅子上脚都不着地的,却严肃地摇头道:“我要在这里听外祖父说话。”潜台词就是,我才不要和你玩儿。
钟意如心道,你不要和我玩儿不要紧,我想和你玩就可以了!
她朝长辈乖巧地一笑:“我与弟弟许久未见了,与他去说说话儿。”
老先生看她一番言行神态,面上虽严厉,眼神已是略欣慰,摆手道:“去吧,你们姐弟俩好好相处,不要吵架。”最后这一句叮嘱不是没有来头的,以前姐弟俩说不到两句话就要吵起来。
钟毓敏没想到外祖父一口答应下来,抿唇想到,他还没答应呢……不过长辈吩咐,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搁了冰镇酸梅汤,跳下椅子,昂首挺胸迈着方步似的,先走了出去。
钟意如看着他这小样儿,忙忍住了笑跟着走出去。
里边顾老先生看着她走出去,面上若有所思,抚须道:“如今瞧着倒真是开朗不少,不像以前那般,心浮气躁让人气恼。”
顾宜城也颔首,“确实改了许多,变了个人似的。”
“只也不知遇上了什么事情。”老先生皱了眉。但凡能让人性子大变的,无非经历了什么不好的。
顾宜城摇摇头:“暂且不知,只不会是贺北王府这边。”
老先生缓缓点头,贺北王妃对钟意如如何,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促使一个骄纵唯我的人变了性子?只是既然性子往好的方面变,那也不该是什么坏事才对。
钟意如出了客厅,看小屁孩还慢吞吞地就忍不住想拎他起来走快点。
只是没想到她刚捉住他的小手臂,还没来得及感叹他软绵绵嫩乎乎的,他就啊地痛呼一声,整张脸都皱起来。
钟意如立刻放开他,惊愕地问:“你手上怎么了?”
“没什么!”他快速地摇摇头,把小胖手躲到身后。
“让我瞧瞧。”钟意如从他刚刚的痛呼觉出那是受伤了,心下就皱了眉,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怎么整个伯府都看不好吗?还让他受了伤。
但是他态度坚决,一边摇头一边退后,就是不让看。钟意如见他不老实,直接动手抓住他另一边手臂将他抓过来,蹲下来检查他伤势。
一被她抓住,他就挣不开了。钟毓敏一边跳脚,一边不明白,她明明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么有这么大的劲儿?他怎么都挣不开,只能气得道:“你为何要看?又不关你的事!”
钟意如皱眉瞪他一眼,“怎么就不关我的事!我是你姐姐,关心你受不受伤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