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嘉鱼缓缓抬起头来,陆善恩打量了她一会儿,方想起来这是半个月前自己带回来的姑娘,这一想,他又想起来,他还不知道面前女子的来历。
他怔了一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回督主,我我我我叫宁二狗,家住在桥洞底下,爹娘都靠乞讨为生,还有个妹妹自小双目失明,又生来聋哑,”说着,宁嘉鱼哭了起来,“我的命好苦啊!这些日子,感谢督主收留,我愿意留在府上做牛做马,只求督主莫要将我送回去,给我留条活路吧!”
陆善恩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他想起曾经在长安街头远远见过的安远侯世子,少年郎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锦衣华服,万众簇拥,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转头带着下属去了书房。
沈关山关上门,恭谨站在堆满书卷的桌案前,思量再三,开口问道:“路上所见流民众多,大人为何独带宁……”他生就勋爵之府,后来入职锦衣卫,打交道的都是些高门子弟,虽然知道市井中“贱名好养活”的说法,但没真正接触到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出来会有女子叫这样的名字,于是挣扎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二狗两个字,只囫囵接着说,“独带宁姑娘回来?”
陆善恩倒没他想得这么多,听了他的话,答道:“你难道就没发现,二狗眉眼间与安远侯有几分相像?早年间,安远侯府也曾私底下着人打听王都里可有走丢的,十来岁的女童。”
“您是说?”沈关山眸中震惊之色乍现。
陆善恩点头:“此事距今已经过去四五年,看宁嘉鱼的年岁也恰对得上。说不定便是。”
“可需要属下派人去查一查宁姑娘的身世?”思及陆善恩的用意,沈关山很快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陆善恩摆了摆手,道:“此事不急,当务之急是锦江水患,你带着人乔装去锦江,务必确保赈灾的银两用到灾民身上,若是徐知贤老实,你就将他贪墨灾银的证据收集起来,交由太子处置。若是他不识好歹,先斩后奏也无妨。”
先斩后奏,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可沈关山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震,肃容应是。
陆善恩只是回府取一件东西,很快又带着手下离开了府邸。
宁嘉鱼有些挫败,但想起来被允许留下,还是忍不住有些雀跃。想到自己已经在陆府待了将近半个月,她忍不住找到陆忠,道:“陆大哥,我可以出府去逛逛吗?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一定不会惹麻烦。”
只是出去逛逛而已,陆忠点头:“宁姑娘去吧,要带丫鬟吗?”
宁嘉鱼乖巧道:“不用了,我就随便逛逛。”
陆忠仍旧笑着道好,只是在她走后,暗暗吩咐了府里的侍卫跟在她身后,以保护她的安全。
宁嘉鱼对着一切自是全然不知。她走在街上,道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两边挤满了摆摊的小贩,吆喝声,讨价声不绝于耳,鬓边簪花的少年郎从她身旁策马而过,抱着手炉的贵族千金从店铺里出来,在侍女的服侍下弯腰登上马车……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新鲜。
先帝是万古明君,开疆拓土的同时也没忘记设立书院,教化万民。而今纵然圣上昏聩,可在外有良将镇守边关要地,内有贤臣辅佐太子监国,也依然不影响这个王朝的丰饶富足。
宁嘉鱼在心底感慨了一番,转头却被人拦住去路。
来人衣着华贵,面容清俊,看起来虽已年近不惑,可身上仍有一股温润气质。宁嘉鱼单是这么看着他,心里就不自主地生起一丝亲近之意。
“先生可是有事?”
宁律一听她开口,便颤着声音问:“孩子,你今年年岁几何?”
宁嘉鱼觉得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如实相告:“十六。”
她说的是原身的年龄。
“您是?”
宁律看了看四周,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我府上可好?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宣平侯宁律。”
他话音刚落,宁嘉鱼头便疼起来,好像有什么深埋在地下的东西要挣脱束缚伸展出来一般,000的声音也在这时候响起:“女主任务:回到宁家,恢复身份。”
宁嘉鱼试探地问:“如果不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