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鱼最后是与陆善恩同乘一骑回的王都。
她不会骑马,这荒郊野岭又没有马车,而陆善恩出于自己的考量,也不可能将她丢在这里,自然就只能行此下策。
一众人回到王都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与酒肆里尚未来得及熄下的灯火。
宁嘉鱼拽着陆善恩衣角的手改为环抱他的腰,又慢慢趴下去,把头搁在了他的肩上,就连眼睛也随着马蹄的哒哒声缓缓闭上。
陆善恩感受到肩膀一重,刚转过头想让她好好坐着与自己保持距离的时候,孰料就看到她双眸紧闭,一副睡得香甜的样子。
平心而论宁嘉鱼长得是好看的。她的好看与时下王都推崇的娇柔清丽不同——纵是粗布裙衫,也遮不住她眉目艳丽,身姿窈窕。若是换做一般人,在这时候,怎么着心里那一股子怜香惜玉之情也该被激起来了。何况美人还不是一般的美人,而是一个落难的可怜女子。
可陆善恩心里却一点想法都没有。
他只是默默地转过头去,挥了挥手里的长鞭。身下的骏马很快疾奔起来,将宁嘉鱼颠醒。
即便在睡梦中,宁嘉鱼也是能感知到危险的。可等她紧抱着陆善恩的腰慌乱地睁开眼睛,又回过头,可是在她身后,除了茫茫夜色什么都没有。
她眨了眨眼睛,却看到身前的陆善恩脸上有微微的笑意。
“公子,你笑什么?”
陆善恩颇为不自在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他方才,笑了么?
没过多久,陆善恩扯了扯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是陆府到了。管家模样的人率着下人提灯站立在门前。
陆善恩翻身下马,对迎上前来的陆忠道:“给这位……”他语塞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把人带回来,却连姓氏都忘了过问,然而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又接着说,“给马上的姑娘安排一间客房。”语罢,他便大步流星地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徒留下一干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吃力下了马的宁嘉鱼来到陆忠面前打破了僵局:“劳烦您了。”
陆忠连忙摆手:“姑娘无须如此客气,只是,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宁嘉鱼弯着眸子笑道:“我叫宁嘉鱼,您叫我嘉鱼就可以了。”
陆忠应下,又招来两个婢女一道,将宁嘉鱼带去客房后,一面嘱咐婢女为她铺床叠被,一面问她可需要用点什么吃食。
宁嘉鱼揉了揉肚子,小声问道:“可以要一碗清汤面吗?”
陆忠笑眯眯点头:“两碗都可以。”
等宁嘉鱼吃到面后,被陆忠拨过来照顾她的两个婢女便服侍她盥洗,待她上得榻后,方才退下。
宁嘉鱼躺在床上,这时候她已经吹灭了床头的纱灯,天边冷月的清辉透过窗棂洒进来,将半壁屋子照得清楚。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穿进书里她唯一能引以为傲的就是她曾经看过原著。可是现在细想下来,她却发现自己一向是个不走心的,时至今日,她根本不记得《一品江山》里大大小小的剧情,毕竟她也不是只看这一本书,何况她还是一路追过来的,早期的剧情全忘光了。
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心疼陆善恩,以及女主身世实在是太坎坷了。
而且,这本书还没完结,虽然知道最后肯定是林疏岳位极人臣携手新帝开创盛世建立后宫,但是,过程呢?
她心头一梗,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坑了啊!
可不管她在心里怎么大呼坑爹,最终还是难以抵挡汹涌袭来的睡意,昏昏然拥着锦衾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陆善恩便换上朝服,策马进了皇宫。
大历帝王许承华昏聩无能,好仙家术法,乐长生之道已经是举世皆知的事情。可走进寝殿中,陆善恩还是被殿中缭绕的烟雾熏得直皱眉头。
直到看到寝帐里那一抹明黄身影,他方敛下情绪,撩开衣袍跪在地上,伏首道:“启禀皇上……”
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打断:“赈灾银两已经送到了罢?朕知道陆卿办事一向牢靠。”
陆善恩语气淡淡:“皇上谬赞,微臣,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