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凌越的印象中,习若云就是个不长心眼,又善良过分的姑娘。
当时她自己正病着,瘦成了一把骨头,碰巧看到自己从窗外经过,就傻兮兮地将他认成了个女孩子,招手叫他进暖阁里别在外头冻着了,还把糖茶点心都塞给他让他别哭了。
本以为她颠沛流离看多了世情冷暖早该学着机灵了点,况且之前看她的手段也不似没主意的人。结果还是这样心软,明知住在这侯府里麻烦危险颇多,但因着自己用禅静庵的尼姑们来做威胁,便真的住下不走了。
只是她对别人心软都是真的,偏到了自己这儿就是假的。
他想到这儿,唇角刚刚浮现的一抹笑意便消失殆尽,将那茶杯轻轻放回了原位,转身便走。
跟在他身后暗中护卫的田七见自家主人铁青着脸出来,也不觉如何。
主子喜怒无常的性子他早就习惯了,如今不拿这些属下撒气,已经比从前好多了,可不敢奢求别的!
楚二爷难得在侯府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就被大夫人请去说话了。
他昨夜统共没睡上两个时辰,脚下大步流星,面上带着生人勿进的阴沉气息走了一路,直到了夫人院子里,才放缓了脚步,同时改了面上神情,迎面正碰上了刚请过安低着头走出来的栾氏。
楚二爷平日里最是看不上这个忍气吞声面人儿一般的嫂子,今日却是在擦身而过时放缓了脚步低声道:“若是不想在母亲跟前立规矩,大可以写信给大哥,让他差人来接你。”
栾绣锦一愣,二公子这是在……提点她?
她心内苦涩,自己那夫君本就不同她亲近,怎好再同他诉苦呢?
再回头时,雪青色的衣摆已经闪过了屏风,消失在视线中。
徐氏此时刚用过早膳,正倚在软塌上眯着眼睛假寐,听说楚凌越来了,抬手招呼他过去在近前坐下问:“那习家丫头昨日你也见过了,可入得了你的眼?”
楚凌越懒懒一抬眼,似笑非笑地道:“还成,这样病弱小家子的女人金陵城里不多见,瞧着倒还新鲜。”
徐氏听了这话,眼神一亮道:“那这门亲事……?”
楚凌越轻哼一声:“母亲,儿子之前不是说过,若是真要娶妻,也定要娶个绝色佳人,那习若云哪点够得上绝色二字?”
徐氏听闻,紧蹙起眉头,却仍是强压着怒气道:“你这是要活活气死为娘不成,你不赶紧定下一门亲事,转头万一宫里赐婚,你今后的仕途不就全毁了!”
这金陵城中,昌平侯府不算根基最深的世家,也没霸着朝中权柄最大的官位,但素来风头无两,深得圣眷。
昌平侯早年战功赫赫,又懂得急流勇退,从不霸着兵权,又主动推却了皇帝要晋他爵位的意图。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让皇帝自此对他们楚家另眼相看,世子楚凌风年轻有为已经被封了忠武将军不提,楚家的二公子平日文不成武不就,专门领着金陵城中一票纨绔寻欢作乐,照样给他安排了统领宫中禁卫的中郎将职位——
自先帝设立了十二卫之后,禁卫军便由十二卫轮流担任,上头自有都尉监管,所以这位置是个没有实权的闲职,正好趁了他楚凌越的意。
至于那暗中监察百官的第十三卫实际上是归他统领,且不说是徐氏,就连他父亲都不知道……
楚凌越平日里表面上放浪形骸,日前在外饮宴,被偷偷遛出宫的淮阳公主给看上了。那公主据说当日回宫之后便闹着要她父皇给赐婚,说要嫁给楚家二公子,虽然被皇帝呵斥了一通并且以她年纪尚幼为由驳了回去,但这由头到底是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