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水生烟,阿凝支着腮,在池边趴了会儿,眼皮直打架,像有困意袭来,又不像。
她只好安慰自己,就当是出城泡一段时日温泉池子了,再好不得。
青女敲门进来,服侍阿凝将裙裳披上。
“怎么回事?”阿凝问。
“都说园陵外头闹起刺客了。姑娘谨慎点吧。”青女道,“奴婢刚传余骑尉问了话,姑娘放心,咱们里头是不会出事的。”
阿凝温泉池子泡到一半,实在扫兴。
青女给阿凝绞了头发,重新掌了一次灯,将门带上后,屋内来了不速之客。
窗口传来动静,一道隽长身影,不是陈渡轲还能是谁?
阿凝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凝本想问。
一想,陈渡轲在军中当职。
她喏动着唇,有点结巴:“原、原来你在这里啊。你怎么……好随意进女儿家的闺阁?”
不知道是不是温泉泡的太舒坦了,阿凝湿濡的眼睛里泛起雾气。
陈渡轲不会没有缘故的回来找她。
不会是福安……
走之前,她问过他,福安会不会死,他和自己怎么说来着?
福安会留着一口气。
福安不会将这件事捅出去。
他背上刻了奴籍,自己也没有活路。
阿凝顿觉十分伤透脑筋。
她自觉喜欢过人,像她看上一个人,不会袖手旁观,而是成天围着那人打转儿。
陈渡轲围着她打转么?
阿凝说不上来。
她只知道,自己和陈淮景相处时,她完全不需要开口,陈淮景有一箩筐的情话等着她。
陈渡轲交出一方木盒子。
“你看看。”他道,“可曾少了什么?”
有贼来偷这盒子?然后被陈渡轲抢回来了?
阿凝一眼都不想看。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生存环境,四面楚歌呢?难怪她收获了一个狗血结局。
“估计是青女收拾带来的。”阿凝意识渐渐消散,身上有股异样的感觉,她看着陈渡轲,连烛光都像在晃她,“都是……旧物,青女以为我到什么地方都带着,才帮我收拾了,我该告诉她,不用收拾的。”
陈渡轲拨开她缎子似的碎发,贴在她脸颊上,最终探了探她额间的温度。
他指腹好凉。
阿凝被他冻得一机灵。
阿凝翻箱倒柜,找出一件荷包,取出钥匙,将盒子锁开了。
“……我还是去烧、烧了吧。”她记挂在心头,瓮声瓮气道,胡乱间,盒面翻倒,里面的宣纸洒落在地。阿凝想去捡,陈渡轲比她快上一步。
“想着,念着,温存着。”陈渡轲念道,他啧了一声,“你写的?”
“嗯。”阿凝脸一红,“不敢当。”她什么都写不出来,写情书的本事一流好么!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陈渡轲像在揶揄她。
阿凝:“.......”
哦。对了,里面不止有她写的。
更多的。
是陈淮景写的。
“.....别看了。”阿凝强调,“不好看,很难看的。”
她想要拿回来。
陈渡轲不让她如愿。
“你以为我会让你拿住么?”他眸光一动。
没有等来她的回应。
陈渡轲低眉,她凝脂腻颜,偎在他虎口上,像是睡着了,猫儿似的蹭了蹭。
他一怔。
“这些是不成想了。”阿凝从他手里取回信纸,眼睛笑的像天上月,“拿住你就不一定了。”
阿凝看着他的背影,才清醒几分。
心口像升起一团春日的暖意,她脸上更热了。
不是说温泉对身体有益么?好奇怪。
阿凝眼睁睁的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灵活一动,跟着扔进了汤池。
她想都没想就想去扑。
“我当这些是一个男人最好的聘礼。”陈渡轲信手念起第二张纸,“这是写给你哪个表哥的?”
阿凝看他头一遭这样轻率的笑。
“……渡表哥?”她咕哝道。
陈渡轲呵一声,“你算我哪门子的妹妹?”
陈渡轲将她盒子里的一张张来往书信毁尸灭迹。
池里飘着一只只纸折出的帆船,浸了水,有下沉趋势。
阿凝忽然觉得自己也成了一只船,浮沉之间,往下是不可说,往上是他,触手可及。
“我们来做快活事。”她扯着他的袖口,纤细眼睫划过他掌心,“好不好?”
陈渡轲眼里有天色将晚的暗涌。
“噗通”一声。
阿凝被扔进了池水里。
“……陈渡轲你不是人。”她扑腾两下,后领子一沉,陈渡轲将人拎起来,摁住她的肩,看着她乖乖站好。
天真颜色,明秀清柔。
干净而倔强。
阿凝安分不下来。
她一无所知的凑近他。
阿凝吃惊:“你耳根红的好厉害。”
她呜咽一声。
陈渡轲俯瞰着她,捏住她的下颔,迫使她清醒的抬眼看自己:
“牙还没长齐,就想着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