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小在我手里,金尊玉贵,什么时候生过大病?”金氏道,“当日女眷都在场,谁不是坐的规规矩矩,你好好的离席,转头太子将你救出水,当人人都是瞎子么?”
“娘亲说的是。”阿凝认错,“我以后再也……”
“醒了就好。”金氏叹一口气,“你心里的小九九,不用在我面前遮掩,我看出了还好,若是你父亲看出来了,那还了得?!只是,你得答应为娘一件事。”
“……什么?”阿凝不解,“娘亲说什么,我都听娘亲的,娘亲就是天底下最聪慧的女子。”
“你少拿卖乖的把戏糊弄我。”金氏道,“我说的就是这件事,你在我面前,每次一胡闹,就指望着人能全然体谅你,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到了你父亲面前,不许再这样,他纵你纵的无法无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身上掉下来的金疙瘩。”
阿凝应了。
“这天儿才见了暖和气,草都没长出新芽来,出个门,风大点都得披斗篷,你不识水性,失足掉进水里,得多难捱?你是个女儿家,落下病根怎么办?”金氏命人将药碗收了,才吩咐传膳,“去开外层的箱子,今年新给凝姐儿裁的苏绣衣裳。”
阿凝在榻上被伺候着穿衣,到最后,金氏不知从哪儿取出一件云肩,将她裹的严严实实。
“我来。”金氏将盆里的帕子一拧,轻轻的擦在阿凝脸上,阿凝又听了金氏两句念叨。她坐到椅背的软垫上、用膳。香菇煮出来的清粥,火候刚刚好,配新煨的鱼肉。
阿凝魇足后,欣慰的揉了揉腮,她好久没有嚼过吃食,阿凝从椅子里跳下来,到梳妆台前,她不敢相信。
“娘亲,我病刚好,今日又不用出门,别给我绾发了。”镜子里的小姑娘,凝脂的玉,古典轻薄貌,一举一动,镜面里映着窗外枝头,照拂着初绽的梨蕊,纤弱沁白,明晃晃的娇宜,气色倒不像大病初愈。
蓬莱堂的小院里。金氏设了座,陪着阿凝出来晒会儿太阳,安嬷嬷将煮好的新茶呈上,金氏喝了一口,“我今日进宫是为了谁?你要是有一天能让我省心,我也用不着事事为你周旋。”
阿凝掖了掖膝上盖着的绒毯子,捡着发带,雪绸的质地,她随手绕着青丝。
“你年纪小,虽过了及笄礼,侯爷和我商量过,要多留你两年,”金氏道,“说亲一事却不同,要提上日程,早早定下才好,你不知道京中……”
“说亲?”阿凝吓了一跳,“说什么亲?”
这和她上一世经历的不一样啊。
“自然是你和皇太子的婚事。”金氏道,“衍之那孩子,从小就伶俐,你父亲曾教导过他,他是个颇有城府的,我只怕你降不住他。”
阿凝直点头:“我不嫁。”
金氏吃惊的看她:“你说什么呢?这事儿马虎不得,不能拿来说笑。”
阿凝琢磨发带的心思都没了。
“自古男婚女嫁,不是儿戏。”金氏道,“陈淮景是先皇后嫡出的长子,陛下膝下子嗣众多,虽有虎视眈眈之辈,他身居东宫,最有成算,他生母早逝,背后正缺世族势力,你嫁给他,日后当家处事,不能再由着性子来,可不是家里头依着你,给你建的神仙洞府……”
“娘……说笑的是你吧?”阿凝扯了扯金氏的袖子。
“流言可畏知道么?说不定,现在满京城的女眷都听说了,太子贸然在水中救了你,他想过你的清誉没有?”金氏看着她,一顿,“你要想清楚了,你若后悔,可没有回头路了。”
阿凝郑重的:“除非我再掉一次千鲫池,我不会要他!”
金氏有意恩威并施,自己这个女儿,今日喜欢这个,明日喜欢那个,做什么都是八头牛拉不回头的倔脾气,个个都是迷的无可救药,能果决到什么份上,她想试一试。
镇国侯负着手,军报折子被他扔给一边的王管事,“老爷别急,琮哥儿才五岁,经不起历练,马步常扎是好事。老奴打点过奶婆子,不会和夫人说。这样,夫人就不会担心。”
刚进蓬莱堂,自己那个品貌上上第一绝的乖女儿,正嚷道:“我嫁给谁都不要嫁给他,娘这么想嫁,不如自己去嫁好了。”
“去将院正请回来。”镇国侯气的胡须一抖,“凝姐儿怎么说胡话了?!”
金氏起身:“侯爷来了?我当你忘了府里病恹恹的亲女儿,整日不是在和同僚应酬,就是去军营练兵,忙出什么眉目了?”
“夫人……”镇国侯将身上的做派收了些,话音低了几分。
阿凝随口将陈淮景一事交代道:“他问我讨要一幅画,我才会去见他,谁知,这么不巧,落了水。”
“《春山图》不是你缠着为父给你收来的么?”镇国侯道,“从小到大,没见你收藏过古画。”
阿凝道:“那、那是之前。”
镇国侯对儿女大多数时候的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阿凝若是真的喜欢上了什么人,他想方设法都会让她如意,闺女高兴就好。
“笑话!”镇国侯听明阿凝的不乐意,大手一挥,“命,要自己定。本侯戎马一生,挣来的爵位,何须去攀附什么太子的权势?只有凝姐儿能挑上眼的夫婿,几时轮到旁人来挑凝姐儿的不是了?”
从安嬷嬷手里接过茶盏,阿凝喜滋滋的递给镇国侯,“爹爹请用茶。”
她和陈淮景的婚约,上一世能定下来,多亏了镇国侯,阿凝那时在他面前开口一提,跟她小时候要马驹一套路数,镇国侯便一口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