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明明冰冷刺骨,他却感觉如置身一锅咕嘟冒泡的沸腾蜡油,连忙调转方向,用尽最后一分力气连滚带爬的爬回岸上,□□道:“让我死、让我死……”
那蛊哪肯作罢,燥热之后忽然如坠冰窟,冷风直钻进骨头缝隙,冻得人牙齿打颤,林故渊浑身滴水,一拳拳捣在地上,再支持不住,喊道:“谢离,谢离!谢离救我——”
变了调的痛苦嘶吼在山间回响,分不清是人还是野兽,他双眼血红,目眦尽裂,同时历经奇痒、剧痛、酷寒和火焰炙烤种种折磨,他不自觉地抓挠两臂,用力之深,道道见血,却不能稍解痒意,恨不得揭开皮肤扒出骨头刮个干净,顿时再无一分理智,跟从那蛊虫的指示连连呼唤谢离名字。
他终于知晓“孟焦”的厉害,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摧人心志的一味□□,根本无从抵抗,只求速死,但那蛊虫饶不了他,用刀割他、用火烤他、用种种人不能忍之酷刑逼迫他找寻遗失的另一半——
那一半在谢离身上,可那人来去如风,夤夜之间哪去寻他?
林故渊两膝跪地,仰头长啸:“魔教作此邪物,害我性命,林故渊誓死与之势不两立……”不知支持了多久,全身力气散尽,喉咙嘶哑再发不出声,他瘫倒在地,全身阵阵抽搐,心中竟闪过一丝解脱的喜悦。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朔风剑,他突然翻身,以非人的毅力支持身体,后腿轮番蹬地,艰难地步步挪动,伸手去勾那剑柄,短短十来尺距离,竟像过刀山火海一般,眼看指尖将将触到冰冷剑身,却见一条人影从对岸疾奔而来,噗噗曳水而过,踏上石滩,一脚将那长剑踢飞出去老远。
那人步履仓惶,踉跄着奔到他身边,亦是双眼赤红的模样,易过容的面颊因缺了块“皮肉”而极为诡异,不是谢离又是谁?
林故渊一时悲喜交加,顾不得其他,慌忙指向那朔风长剑,哑声道:“……杀了我,你杀了我!”
“年纪轻轻要知道惜命,犯什么糊涂!”谢离两手从他腋下穿过,试图托起他,沉声道:“我在这,你死不了。”
男子身躯相当沉重,谢离亦被蛊毒所困,一时气力不畅,竟抱不动他。
林故渊半抬起头,濡湿乱发覆面,汗水血水混做一处,被折磨得无一丝人色,哪还有平日的清俊模样?先前种种酷刑涌上心头,顿时淌下泪来,两手攥住谢离袖管,哽咽道:“我竟无法克制一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
他面如死灰,神容憔悴,眼中一分求生之色也无,谢离突然攥住他头发,将他向后重重一扯,一巴掌扇了过去:“林故渊,你说的是什么屁话!”
“死你尚且不怕,怕这些旁门左道?”他恶狠狠道,“江湖人,侠肝义胆,铮铮傲骨,受这点罪就要自尽?好让人笑话!你嫌这样活没意思,明日跟我痛饮十大碗,我们杀进魔教,擒了祝无心,要解药去!”
林故渊呆望着他,此时两人相距甚近,嗅着谢离身上男子气息,不知是否蛊虫作怪,心思忽然柔软,向他伸出手,那手指节分明,手背遍布污泥,赫然刻着道道血痕,指尖淌下鲜血,口中低声呢喃:“我疼、好疼……”
“我知道你疼,我也疼,这蛊确实厉害,不怪你作此灰心之言。”谢离嗟叹一声,三两下拽开拽开衣襟——他也远非外表那般从容,此时全身高热,里外衣裳被汗浸透,浑身上下如被水洗一般。
他看林故渊面容惨白,形容甚为无助,知道是吃够了苦头,便不再出言讥讽,叹道:“还疼得厉害?你来,大哥抱一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