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娜看不下去,别开视线,强迫自己分心想些其他事来转移注意力。
她又想到了据点的志愿者们。
受前段时间危机的影响,安吉拉始终很担心她和纳尔森的安全。虽然在纳尔森的游说下不再阻止他们俩出门,但作为交换,安吉拉要求纳尔森带上卫星电话,每晚打电话报个平安。
如今距离他们俩被绑架已过去了一夜,安吉拉肯定发现了纳尔森的无故失联。结合神秘失踪的工人和gs信号接收器,不难推测出他们现在的处境。
可惜,那点信息量完全派不上用场。卡莫丢掉了她的定位项圈,收缴了纳尔森的通讯工具,志愿者们无从得知他们的下落,自然也就没法开展营救。
要想从卡莫手下逃走,唯有自救一条路。
说到这个,她必须好好谋划一下。
从笼子里出去只是第一步,之后该如何避开盗猎者们的耳目、离开这个临时营地又该如何逃脱后续的追捕
敌人很多,情况复杂,一份方案肯定是不够用的,怎么着也得多准备几条备用
乔安娜正专心思考逃跑计划之一二三,耳边突然听见纳尔森喊“我真的没有训练过她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
她抬起头,正巧看见纳尔森气势汹汹地朝她的笼子冲过来,站稳脚步,讨钱似的朝她伸出一只手。
乔安娜不明所以,看看那只手,又看看纳尔森,无声地发问
纳尔森拼命对她使眼色,掌心向上,手指微微勾了勾。
乔安娜想了又想,费了点工夫才大略猜出纳尔森的意图这是要跟她玩握手的把戏呢。
她颇嫌弃地往后一仰,身上每根毛都写满了抗拒不别想狗才会做这种事
目光触及纳尔森脸上的淤青,她又动摇了。
唉,纳尔森为了她还在受皮肉之苦,她伤点自尊算什么狗就狗吧,豁出去了。
乔安娜不无怨愤地撇撇嘴,抬起右前腿,把爪子放进纳尔森手心里。
哪料到纳尔森并不领情,收手躲开她的前爪,指指她的下巴,示意“不是爪子,要那儿。”
行呗,也不差这点面子了。
乔安娜慢吞吞靠过去,把下巴搁到纳尔森手上,极敷衍地蹭了蹭。
纳尔森侧身展示出这一幕,自豪地发表宣言“看到了吧用下巴磨蹭是猫科动物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她愿意与我同行、不攻击我,并非训练养成的条件反射,而是她对我的信任和爱”
乔安娜请把那个爱去掉,谢谢。
纳尔森与乔安娜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可正因太过默契,卡莫反而更加坚信他们事先排练过了。
不仅如此,乔安娜的表演赢得了卡莫的手下们的一致好评,整整一个下午都有人围在她的笼子旁边,用各种声音和各种道具逗她,俨然把她当成了一只大号的家养宠物。多亏有被咬断手臂的卧底的前车之鉴,才没人敢直接把手伸进笼子里来。
不幸中的万幸是,所有的忍辱负重终究没有白费,第二天入夜时,守卫的戒心明显淡化了不少。
纳尔森装睡半夜,最终在人类最容易犯困的凌晨时分找到机会,把钥匙串从卡莫的车上偷了出来。
他打开了乔安娜的笼子的锁,发动了唯一一辆无人的空车,奇迹般地没惊动任何人。
乔安娜跳下皮卡车,确认半躺在车厢里睡觉的盗猎者没被吵醒,才一溜小跑着朝纳尔森的方向赶过去。
每走一步,她最初的激动和雀跃便淡上一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疑惑和不安。
她事先想好的计策一条都没派上用场,过程太过顺利了,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很快,花豹一族谨慎多疑的天性占据了上风,她迟疑着缓下脚步,想改道去检查一下卡莫到底还在不在他的车里。
纳尔森已把车掉好了头,发现乔安娜迟迟没跟上,回身朝她招手,用口型喊“发什么呆呢没时间耽误了,快上车”
乔安娜犹豫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的工夫,安装在某辆车顶上的照明大灯骤然亮起,白光把整个营地照得亮如白昼。
靠在树上打盹的守卫站直了身体,车里裹着毯子呼呼大睡的人也纷纷爬了起来,卡莫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如毒蛇般锐利而阴冷的目光锁定住纳尔森。
“我真该鼓掌,”他说,“为了这场绝妙的表演,为了你们所谓的那个词怎么说默契”
纳尔森脸上还维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脚下却猛一踩油门,车子发出一声轰鸣,如离弦的箭般直冲出去。
同一时间,乔安娜弹射起步,在空中调转身子,朝相反的方向疾冲出去。
他们俩不是第一次用这种办法了。实践证明,分头逃窜是最容易甩掉追兵的逃跑方式,敌人往往没法第一时间决定该先追谁,顾此失彼,自乱阵脚,白白浪费掉最好的追击时机。
卡莫却一点也不慌,他甚至还制止了打算开车去追纳尔森的手下,有条不紊地架起枪,透过夜视镜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雌性花豹的身躯精干矫健,肌肉线条优美,跑动时的每一次出爪、弓背、收腿,都是灵巧与力量的完美结合。她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物,是主宰黑夜的暗之精灵。
枪响了。
狙击步枪的子弹速度是声速的三到四倍,在听见枪声之前,乔安娜就先一步中弹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左后腿像是被谁狠狠地踢了一下,其冲力之大,直接让她重心失衡,脸着地摔在地上,顺着惯性连滚几圈,吃了一嘴草根,掀起一片沙尘。
下一秒,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上受到重击的地方弥漫开来,激得她浑身一颤,忍不住尖叫出声。
她本能地扭头查看,发现腿侧赫然多了一个圆形的创孔,血正从里面汩汩涌出,浸透了周围的皮毛。
作为一只花豹活了这么久,伤病和疼痛已成了乔安娜的老朋友,她知道该如何应对它们忍着,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咬咬牙,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用三条健全的腿连蹦带跳地继续往前挪。
不一会儿,卡莫和手下开着车追上来,既不一枪给乔安娜一个了断,也不扎麻醉针放倒她,仅是落后她半步,用灯照着她,赶羊似的吆喝着让她快点跑。
他们想看她笑话,她非不让他们如愿。乔安娜干脆不走了,刹停脚步,原地坐下。
她扭头朝纳尔森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趁着她拖延时间的这一会,纳尔森已经开出很远了,车灯变成了地平线上一个几不可见的小亮点。
她知道,纳尔森肯定会找人回来救她,但她八成是等不到救援到来了。
不过换个角度,这也未尝不是个好消息。纳尔森本就是被她连累才牵扯进这摊事里来的,如果他们俩注定只能活一个,那机会肯定得归纳尔森。
想通这点,乔安娜心头豁然开朗,因对死亡的恐惧而生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盯住卡莫一行人,小心地把重心调整到完好的后腿上,摆出最不明显的攻击姿势,绷紧浑身的肌肉,预备着给第一个下车靠近她的家伙一个巨大的惊喜。
哪料到压根没人下车,他们甚至连看都不看她,只一个劲地伸着脖子往她身后瞧。
就在乔安娜不由得心生好奇、也想回头一探究竟的时候,卡莫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冷笑“他果然回来了。”
乔安娜生出些不妙的预感。
她把头一格一格地扭过去,看见了一团越来越近的车前灯光,和灯后眼熟得非常欠揍的脸。
1华盛顿公约即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