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憋屈的事, 莫过于说了真话,而别人不信。
纳尔森半天都没有重点的回答激怒了卡莫。
卡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先是掏出枪来威胁, 辅以利益相诱,结果发现纳尔森不吃这一套。
只有当事人自己和乔安娜知道,前者挺奏效。纳尔森被枪管抵住脑袋时吓得腿都软了,只是他说的本就是大实话, 实在做不到进一步老实交代。
威逼利诱行不通, 那就只剩下暴力说服了。
卡莫喊来手下, 让他们打了纳尔森一顿。
要乔安娜评价的话,这手段简直老掉牙了,所有小说电影电视剧, 反派都喜欢让小弟围殴主角,怪不得大家都说艺术源于现实呢。
可办法在精不在新,揍人流之所以能大行其道,是因为它的确有效。
至少纳尔森在挨打时,旁观的乔安娜都急得恨不得扒开栏杆冲出去咬人。
挨过毒打,纳尔森依然守口如瓶其实是无话可说, 卡莫怕一不小心把他的小命玩没了,没再对他动手, 甚至还招呼手下给他分了点食物和水。
乔安娜在一旁看得直想冷笑。
哦豁,这就是俗话说的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
看着吧, 纳尔森脾气再好,骨子里也是个固执而有原则的人。他就算饿死渴死,也绝不会接受你们这帮败类的施舍
然而,纳尔森并没像乔安娜预想的那样把嗟来之食砸回卡莫的脸上。
他看着跟前的干粮和水囊,沉默良久, 脸色几度变幻,最后还是伸手把它们拿了起来。
乔安娜
叛徒
卡莫一行人也没料到纳尔森会这么不计前嫌,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试探着操起蹩脚的英语同他搭话。
纳尔森像是眨眼间便忘了不久之前刚挨过打的事,安之若素地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边吃东西一边跟其他人聊了起来。
有人故意打趣他“你这是想通了,打算加入我们”
纳尔森睁大眼睛反驳“话不能瞎说怎么就成了想加入你们了”
“干我们这行有什么不好累是累点,来钱也快啊。不是我说,这年头很难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了。”
纳尔森便皱起眉头,摆出他一贯跟乔安娜讲道理的架势,争辩道“盗猎绝对算不上什么正经工作盗猎违法的勾当,你们反倒还引以为荣了”
接连便是长篇大论,什么“华盛顿公约1”,什么“生态平衡”,等等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夜渐渐深了,这场不伦不类的聚餐派对终于落下帷幕,盗猎者们在卡莫的指挥下自发分为几组,一些人上车睡觉,另一些人则暂时留下,分散到四周值夜。
鉴于纳尔森表现良好,没有任何害人害己的过激行为,卡莫默许他可以继续在营地内随意走动。
倒不是大意轻敌,实在是纳尔森的战斗力太差了,随便哪个人都能一拳把他撂趴下。有值夜的守卫看着,量他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恢复自由后,纳尔森第一时间赶回了乔安娜身边。
发现笼子里的清水和生肉都原封未动,他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
他把水碗拿出来,麻利地倒掉原本的水,取出盗猎者们给他的水囊,先自己喝了一口,再把剩下的倒进碗里“瞧,我帮你试过了,水没问题,快喝点。”
乔安娜趴在笼子里,下巴搁在前爪上,闻言睁开一只眼睛,瞥一眼水碗,再瞥一眼纳尔森,又把眼睛闭上了。
她可不像某些软骨头,会为了区区食水出卖尊严。盗猎者的水,她一滴都不会碰。
话摆在这了,她说到做到
纳尔森听不到乔安娜的心声,还以为她是身体不适懒得动弹,赶忙凑近了些,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吧哪儿不舒服了胸闷头晕浑身使不上劲儿”
他对乔安娜时不时的无视习以为常,得不到回答也能自顾自往下说“难受也要委屈你多忍忍。没办法,这帮人是干盗猎的,麻醉针都掌握不好剂量,更别指望他们有药了。”
乔安娜仍充耳不闻,坚若磐石,安如泰山。
纳尔森又喊了她几声,察觉到她耳朵在动,尾巴也在不耐烦地左右抽打着空气,心下了然她身体状况良好,也知道他正在跟她说话,之所以不给回应,只是因为不想搭理他罢了。
纳尔森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再问“你在生气为了什么生气”
乔安娜鄙夷地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这家伙居然还有脸问她为什么生气这种情况下不生气才叫奇怪吧
明知故问还不够,纳尔森又伸出手,戳了戳她倚在笼壁上的脊背“嗨你在听吗给点回应哈啰”
乔安娜这下不得不有反应了。
她冲纳尔森龇了龇牙,站起来,走到水碗跟前,然后以横扫千军的架势一巴掌把水碗打翻,空碗都飞出去至少四五米远。
临了还不忘给纳尔森留下一个高傲的乜视看见了吗你再来烦老娘,那碗的下场就是你的明天
纳尔森看懂了。他愣了两秒,哑然失笑。
他调侃道“你还挺有心气的嘛宁死不屈,慷慨赴义”
乔安娜对他怒目而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跟背弃了原则和底线的叛徒较真,便不再浪费精力,别过头重新趴下了。
纳尔森见势不妙,很快收了笑,巴巴地黏上来,讨好告饶“好嘛,我道歉,我不该笑话你。有心气是好事,这恰巧说明你信念坚定、志趣高洁,不被口腹之欲所困,是一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花豹”
乔安娜冷漠地听着,内心毫无波动,连耳朵尖都不愿动一下。
“但是”
果不其然,她就知道会有转折。
“但是你得知道,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论如何得先保住命,才有机会考虑其他的事。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这道理乔安娜何尝不清楚可说到底,苟且偷生的前提,是尚且还有生还的希望。
身为人类、在文明世界生活久了的纳尔森不会明白,动物的性命在盗猎者们的眼中不值一文。卡莫暂时还没把她做成皮草,只是因为她还有着受训成功的聪明花豹这点利用价值罢了。
等纳尔森在严刑逼供下编出所谓驯兽秘诀,亦或是卡莫的耐心被彻底消耗殆尽,纳尔森还有脱身的几率,她是百分之百走不了的。
横竖都是死,她现在被关在笼子里,也没机会多拖几个垫背的,那还有什么苟活的意义
“嘿娜雅女神”纳尔森的声音打断了乔安娜的思绪。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把手从栏杆的缝隙间伸进来,抓住乔安娜的耳朵,强行把乔安娜的脑袋掰向他“看着我,听我说绝食绝水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帮助,懂吗你在伤害自己的身体,这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下下之策。你这么聪明,不会干出这种傻事的,对不对”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贴在乔安娜耳边飞快说“我看了一圈,锁的钥匙应该在卡莫车上,你别着急,我找机会救你。”
乔安娜顺着纳尔森的指示一看,卡莫坐的那辆吉普的后视镜上确实挂了一串钥匙,在篝火的照耀下闪着黄澄澄的光。
自由的曙光让她顿时有了动力,挣开纳尔森的手,凑到笼子里剩下的肉块旁,埋头大吃起来。
一眨眼就到了第二天。
为了麻痹卡莫和其手下的警惕性,纳尔森表现如常,在挨揍时很没骨气地求饶,再觍着张鼻青眼肿的脸蹭吃陪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