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娉回门头一天, 穆占清也在假期, 为表隆重, 还特意更换了新定做的锗色华服,府里忙得热火朝天。
穆桃从房中出来,手上绕了几圈红线, 铃铛就挂在上头。谁知刚走到穆占清身旁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面色陡然间乌青起来。
"你跟我到书房。"
他压低了声音, 情绪有些不太稳定,穆桃虽有疑虑,可看穆占清的神情, 也是没敢声张。恰好管家刘叔从旁经过, 刚要跟穆占清说什么, 只见他右手一挥,隔了一段距离, 那沉重的压迫感让刘叔立刻退了回去, 想来事态紧急。
"小桃,铃铛从哪来的。"穆占清站在对面, 穆桃的铃铛此刻正在他的掌心里躺着, 乖巧可爱。
"一个孩子送我的, 楚国人。"穆桃知道事情严重, 如果不是认得这铃铛, 穆占清不会如此谨慎, 此时猛然间又想起包子说过的话,她与何灵有些相似, 心里头的猜测便不由得多了起来。
父亲的书案上有个盒子,里头也装了一个铃铛,这还是穆桃有一次偷偷看到的,那个盒子,向来都是束之高阁,若不是过节清扫书房,被她碰巧撞见,恐怕也猜不到那样的盒子里,竟然只是一个铃铛。
"孩子?多大年纪,相貌如何,是男是女?"穆占清盯着她,眼神从未有过的严厉肃穆,看的穆桃有些胆寒。
"是个男孩,约莫着五六岁,挺可爱的。"
"五六岁?这不可能,照理说,孩子应该比你小四岁,那孩子可有哥哥姐姐?"
"父亲,你认得那家人?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小儿子吧,叫吴明远。"穆桃有些吃惊,出于某种原因,她不敢问出来秦国的侍郎,怎会认得楚国的丞相。
穆占清凝眸,早些年,她还在穆府,虽然性情乖张,可还是听从父母之言,后来任性妄为,与那狗贼苟且,气的父亲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对外只是声称她因病去世,再不愿承认,那个去了楚国的人,与自己有半点关系。
想起年轻时候与妹妹穆占灵在穆府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唏嘘,他的指头碰了碰铃心,清脆的撞击声在房中格外悠远。
"你何时去的楚国?"话锋一转,穆占清把铃铛收起来,方才的紧张与咄咄逼人慢慢消失。
"当时去找姐姐,没想到误打误撞与楚萧碰见,跟他们一道通行,也就去了那里,不过,我并没有呆多久,随楚萧看完病之后,便立即启程了。"
忽然想起来张权之那时候说的话,吴仁海死了,那么,是否这样的消息落在穆占清耳朵里,会激起千层浪花。
盒子里还有一个铃铛,光泽微微淡了些,年岁久远,穆占清把两只铃铛并排放在一起,又盖上,回头说道。
"你不必多问,有些事情,既然当年就已经决定了,日后也不会再行改变,只是,小桃,若是你再碰见那对母子,记住不要伤了她们。"
当年穆占灵走的时候,肚子里面已经有了吴仁海的骨肉,仔细算来,若那孩子在世,应当与穆桃相差四岁而已,万不可能是五六岁大的孩子。
除非,先前那个孩子,没有保住。
穆占清叹了口气,那种情形,流离异地,何况吴仁海还有正妻,怎么可能让她安然无恙生子,想来是被人陷害了。
"你出去吧。"
"父亲,那铃铛?"
"从今往后,这铃铛的事情,你不可跟旁人说起。"
此事事关穆府生死,若被有心人知道,穆占清的妹妹如今是楚国吴相的夫人,恐怕将会招来杀身之祸。
没有哪个皇帝的心思会容忍这种欺骗,事关两国安危,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看着穆桃欲言又止的关了门,穆占清转到后面的堂屋,那里摆的都是穆家的先人灵位,穆占灵的挨着父亲母亲,上面的名字刻的清清楚楚,病逝。
穆占清上前,用手摸了摸字迹,忽然决定了什么,从旁边拾起红布,轻轻盖在灵位上面。
"灵儿,若是有天你后悔了,可怎么回的了穆府啊。"
穆娉神色窈窕,容貌秀丽,与出嫁之前的柔婉端庄不一样,此时多了种小女儿的情怀,尤其是看向叶云的时候,只一眼,便让人酥到骨子里。
叶云与她并肩而行,顾忌着穆娉的莲步,他也将步子稍稍放缓了些,刚一抬头,便看见穆桃从长廊尽头转了身子,似乎心情不错,走起路来轻快矫健。
似乎没看见他们二人,穆娉微微用余光看了叶云,继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叶云连忙跟上,穆占清与穆夫人早已经在正厅等着,桌上摆满了花生栗子,门框上的喜字还在,走之前布置好的东西一应俱全。
再见女儿,穆夫人忍不住热泪盈眶,喝过叶云与穆娉的茶,穆夫人便拉着穆娉问起家常,而叶云则与穆占清去了书房议事,管家刘叔从早上忙到现在,只负责盯着小厨房的膳食,唯恐不合新姑爷的胃口。
正忙活着,忽然旁边探出个身子,不是穆桃,还能有谁。
"刘叔,给我尝尝这野山菌菇烧凤凰。"
"二小姐你赶紧出来,这地方,不合适。"